春夜暗渡(168)
沈煜是他们的护身符,若他有个三长两短,他们亦会成为案板上的鱼肉。沈煜的命,他们拼死也得护着。
“属下愿替您下井!”
“老祖宗,我的命是您救的,让我去!”
“娘娘是在我们手里丢的,合该我们下井!”
命都是一样的,从来没有高低贵贱之说。沈煜心里动容,面上还端着一副冷淡的模样,吩咐道:“都安静!我下去后,你们继续细查周围有无旁的出口!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妄自下井!”
说罢,沈煜把绳索另一头交给满福,不容他们再多言。众人只能听令拉进绳索,眼见沈煜一点ʟᴇxɪ一点消失在视野中,无不担忧。
绳索堪堪用完,才见沈煜放出一支烟火,示意众人他已到井底。满福道:“弟兄们喘口气,再把我顺下去,干爹身边不能没有人帮衬。若是事后问责,我一人承担!”
楼染却按住了他的肩头:“得了,你还得在外号令司礼监众人寻找旁的出口,还是我来。等一炷香的功夫,若我们还没出来,别听他的,抓紧下来捞人。”
*
白芷裹着锦袍从浴盆中踏出一只脚,腿侧的痛感让她步伐拘谨,是以走得慢了些。
她已借清洗为借口,用发簪在大腿根除刻了字,这是留给沈煜的最后绝笔,亦是留给他的一线新生。
若被做成灯送到他面前,她亦要倾尽所能,帮他最后一次。
走过屏风,她乖乖回到柳先生身侧,那人正俯身磨刀,寒刃在烛火下泛着冰冷的光,说不吓人是假的。
他像是做惯了这些事,不紧不慢,把刀锋在白芷身上比了比,满意一笑:“这么白嫩的皮肉,剥起来最顺手了。”
他捏了捏白芷的面皮,像是忽而想起什么,笑得宛若吟唱,森森然道:“上次剥这么嫩的皮还是在西北,容妃娘娘自小长在京都,没去过那苦寒之地吧?我原以为风沙大的地方,人都皮糙肉厚,不过新生的婴孩亦是白白香香的。”
边说边用特制的油膏在白芷脸上、臂膀画出下刀的位置,嫌弃道:“不像李家的人,一个个都是硬骨头,难剥得很。”
白芷听出其中玄机,恨恨道:“果然是你害了镇国公一家?!”
可她已无力反击,柳先生大手一推,把她压在案台上,冰凉的触感让白芷毛骨悚然,他错开药瓶,眼看要把肝肠断灌下!
蚀骨散的功效尚在,白芷主动用刃割破指尖,以疼催醒,有了些许力气躲闪。这最关键的情报,她才刚刚坐实,还未来得及刻在腿上。
她绞尽脑汁想再拖延些时间,可脑中一片空白,半个借口也寻不出。
柳先生的力道不容抗拒,液体倾倒,已流至纤细的瓶颈,须臾间,便要入口!
情急中,不知何处飞来一只匕首,掀动气流扑灭了身侧的烛光,未及反应,柳先生已把她抓起,挡在身前,她感到寒刃抵在脖颈处,擦破了皮肉。
“你来早了,沈煜。我的美人灯还未制成呢。”柳先生声线从容,丝毫未见慌乱。
白芷这才瞧见黑暗中,有一个身影坚定地靠过来,冷冷道:“放了她,我的命拿去。”
“沈煜,是他在婚宴上易容成了宾客,李家被害与他脱不了干系,他是多罗后裔!”他越靠近,白芷越是心跳如雷,她确实贪生,亦不愿看着沈煜送死。是以,如交代后事一般,把所知线索全吼了出来。
柳先生的心思全被沈煜吸引了去,全然不理会她的叫喊,直勾勾盯着沈煜道:“把刀扔了,把暗器卸了,举起手,慢慢走过来。”
沈煜收起悉数桀骜与气焰,当真把刀丢在了一旁,他一边靠近,一边解开腰封,配囊,外衫。
衣物与暗器七零八落掉了一地,他自行拔去了爪牙,□□着上身,朝她慢慢靠近。
“别过来,你走啊!你走啊!”眼泪不住打转,白芷拼命对他摇头,他却一瞬也不曾动摇。
他的眼眸坚毅,骗不了她,沈煜是当真愿意拿自己的命为她换一线生机。
行至案台处,柳先生发落了下一个吩咐:“停,把瓶子的药喝下,我就松开她。”
沈煜回眸抓起药瓶,气味甚是熟悉,正是肝肠断,这一瓶灌下他会五脏俱烂,化成一滩脓水。他清楚地知道这一点,仍面无惧色,只是说:“先放开她。”
柳先生不肯,反把刀刃抵得更紧。
沈煜见状,没再多言,修长的指旋开瓶塞,薄唇开启,扬起了头。
“不要!不要喝!不许你喝!”
“沈煜!别做傻事!”
“沈煜!!!”
白芷撕心裂肺地喊着,伸出双手拼命够向沈煜,近在咫尺,却触碰不到。她眼睁睁看着他,把药倒进口中,一滴不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