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暗渡(147)
她眼里的光消失了,只有卑微与祈求。
白芷深深换了一口气,心里某处仿佛崩裂了一个角,看吧,再嘴硬的人为了所爱之人,也会松口。
玫妃不怕死,她却怕心爱的人死。
目光不由得看向沈煜,阳光在他俊美的侧脸镀上耀眼的光,刺目到让她落泪。
他为了心中的皓月,也会这般卑微吧。
第71章
未及多想, 玫妃已向白芷跪下,深深叩首,从头剖开那些不愿回首的记忆。
“你不认得我, 我却很早就知道你。我亦姓白, 是白家的旁系小族, 远不及你家荣耀。你的名号在白家女眷之中如雷贯耳, 大家都想让自家女儿能习得几分像你,自小你便是我的噩梦。”
“后来我父亲犯了事,我娘带我去求你爹,让他看在同族的份上帮帮忙, 你爹那人顽固得很,正直到古板, 说什么也不肯。于你家只是略抬抬手的小事,于我家却是灭顶之灾。我爹死在流放途中,我娘跟着病故, 在我最孤苦无依的时候,遇到了柳先生。”
“只要听他的话, 他就能帮我复仇。不久,曾经对我家落井下石的人都遭了殃,连你家也被抄, 作为报答, 我依从他的吩咐入了宫,给圣上献计害无辜女子冲喜, 并在得知你姑丈想拿你换荣宠后, 差人给他指了送你入宫这条路。我自小嫉妒你, 当然想看看你被踩在泥里的模样!”
“李犇为着除掉厂公, 与柳先生亦有往来, 你乳母的儿子儿媳便是柳先生找到的。最近闹的声势浩大的明山狱一事,柳先生虽未对我讲过,但他却吩咐我在宫里制造混乱,牵制你和厂公,所以我猜明山狱也是他的计划。”
“我按他的吩咐争宠,为怀龙种吃了许多他给的秘药,这药会损耗母体滋补婴孩,我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活不长的。”玫妃苦涩一笑,看向白芷,“这就是我知道的全部,我随你处置,只求你们放了他,他只是个小侍卫,是天下最傻的傻子,是最无辜的人。”
白芷急切地追问道:“所以,诬陷我家是那个柳先生所为,而非沈煜?”
玫妃点头:“柳先生最会借刀杀人,我无证据但觉得是他的手笔,司礼监臭名昭著,你自然第一个恨的是沈煜。只是没成想,你们二人竟会联手。”
心头的重担忽地瓦解,脑中一瞬白茫茫的,白芷看向沈煜,四目相对,万千情愫暗涌,真庆幸,他不是害白家的真凶。
白芷压制住心头悸动,继续问道:“怎样能接近柳先生,你可有他的线索?”
玫妃摇头:“他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也从来是他传信给我。且他为人谨慎,眼下我出了事,从前传信的人定然早被他撤走了。他上次留的话是让我千万保全龙种,等他消息。”
“宫内,他一定正在安排新的人手。宫外,他不论做什么,都不会忘了随时准备要厂公的命。”
如此说来,玫妃还不算弃子,柳先生定然是觉得依仗龙种,玫妃暂时无碍,正腾出手在旁处排兵布阵。
不应该再给那人喘息的余地,他们必须打乱那人的筹谋。
思忖中,沈煜已有了对策:“我答应你放过这个侍卫,但你必须配合我演一场戏。”
*
“来人呐!有人毒杀玫妃娘娘!”
凄厉的嘶喊惊动了琅华宫的每个人,各屋都紧张起来,慌忙派人去请老祖宗和太医。
那盏牛乳羹只喝了两口,就被打翻在地,玫妃呕出一口污血,喉咙嘶哑,再说不出话。
玫妃昨夜才给老祖宗递了消息,约他明日一见,再受不了憋闷的日子,要把所知悉数坦白。
眼见还有一个时辰,厂公便要下朝,玫妃娘娘竟被人毒成了哑巴!她惊恐不已,把自己藏在被子里,见到有人靠近就失声惊叫。
又哑又疯,太医半晌也诊不了脉,沈煜来了亦束手无策。
厚厚的宫墙也藏不住玫妃折腾的动静,柳先生在宫里的耳目自以为得了手,哪知沈煜在琅华宫耗了大半日,又传出还有新的消息——老祖宗精通医理,已寻到了医治玫妃的法子。不出几日,她自会痊愈,该吐的东西依旧得吐干净。
白芷以妆容掩饰了面目,扮做侍女待在玫妃身边,早膳的那一幕,他们虽早有防范,换下了真正有毒的牛乳羹,可沈煜为着逼真,仍旧给玫妃用了药。
她挣扎疯癫的模样甚是可怖,白芷与另外三个宫女一同上前,竟也按不住她。
眼下,玫妃因药力耗尽了体力,昏昏睡去,沈煜屏退了众人,才对白芷道:“你盯了多日,也该回宫歇歇了。接下来,他们怕玫妃招供,会继续派人作祟,你留在这仍是不得安睡。”
厚重的粉黛难掩憔悴,沈煜心疼,他不知这场博弈要耗费多久,是以不忍白芷继续深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