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暗渡(108)
“能被老祖宗瞧上,那是她的福气!”
白芷躲在车里,也逃不过闲言碎语,她脸上忽红忽白,腹诽这算哪门子福气。
余光中,沈煜轻轻勾了勾唇,显然是也听见了这些话,白芷倍觉羞耻,忙岔开话题,道:“宫里都安排妥了?”
因着她眼下拿着他的把柄,是以无人时,已省略了尊称,或是直呼其名为“沈煜”。
沈煜极为配合她:“回娘娘的话,都妥了,保准在您回宫之前,圣上都想不起宣您侍寝。”
白芷疑虑不信:“当真?你安排了谁去?”
“烟雨楼唱戏的那位。”
竟是那位。
白芷点头:“上次她精心准备,却被你我的事搅了,如今也算是赔给她。”
记忆中那位嫔妃的面容涂了厚重的粉黛,是以她并不能清晰想起她的模样,只记得她身段窈窕,唱功极佳,一想到这么美好的佳人要去侍奉那个老昏君,白芷不觉叹气。
沈煜见状,破天荒劝道:“娘娘是在为了她遗憾?若臣告诉您,当时劝圣上以血酒冲喜的人就是她,您还会可怜她吗?”
白芷闻言一惊,不由得被拉扯回入宫的那个晚上。一个娇柔的女子,竟会想出如此歹毒的主意?她原以为这折磨人的法子,出自沈煜之手。
沈煜像是看破了她的心事,长睫朦胧了眸色,他薄唇微扬,勾勒出幽深笑意,低声提醒道:“娘娘,眼见未必为实,得用心呐。”
他端详着她吃惊的模样,语调轻浮,尽是嘲讽之意。白芷隐隐觉得他另有所指,可有寻思不出所为何事,是以,闭目养神不再搭理。
沈煜眉心一跳,如今她占了上峰,当真是半点虚情都懒得施舍。这可不行,该时刻给她点提醒。
正要凑上去,用唇唤醒她,却瞧见厚重的妆容下有难掩的倦意,想来她时刻牵挂父母,并未好睡。
沈煜一瞬冷静下来,再没舍得逗她,反脱下大氅,给她盖得严严实实。他心中哂笑,自己竟也甘心被驱使的一日。
幸而,此人是她。
车队出了京都,沿山路蜿蜒而上,城中的积雪早已融化,可山野寒冷,有些地方冰雪未消,马蹄打滑走得艰难。
沈煜稳稳扶着白芷,不让颠簸搅了她的梦,队伍行进的速度越发慢,炭火在等待中燃烧了大半。
白芷畏冷,无意识地朝他靠过来,索取温暖,沈煜低头瞧着身侧的娇人,露出得逞的笑,身心舒畅。
只是,天色渐晚,若不加紧她必得受冻。
沈煜掀开车帘,催道:“还走不走得动?”
来回话是禁军校尉林远,他骑着高头大马很轻易就瞧见了车内的情景,见沈煜怀中睡着一人,不觉拘谨了几分:“回您的话,大路结冰路滑,走得慢,山上的人在冬日倒是多走小路,冰雪应少些,只是大队人马走不了。”
白芷睡得越发不安稳,紧抓他的衣襟,一个劲呢喃着冷,沈煜握了握她的手,利落道:“选一队人步行,随我的车驾走小路,剩下的人继续走大路,明山狱再汇合。”
林远面露难色:“此处多有盗匪,若是人少,属下担心您的安危。”
可沈煜不应,他只得前去安排。十几个禁军高手当即随沈煜改道,速度确实比先前快了不少,只要在天完全黑下之前抵达明山狱,她便不会受冻。
思及此,沈煜不觉搂得更紧。
忽而一声惊叫划破宁静,接着是嗖嗖的放箭声响。沈煜耳力极佳,他辨得出四周皆有弓箭手,车驾目标太大,是上好的靶子。
是谁在半路埋伏?!
未及多想,他只得先护着白芷跳下车,一手拔刀抵抗着乱箭。很快,他觉察出这箭射程不对,箭体偏轻,应是私铸的。
可绕不住对方人多势众,禁军们虽身经百战,也抵挡了好一阵,才醒过神。
四周的敌人不给他们丝毫的喘息时间,不一阵箭雨过后又是一阵,甚至箭头处绑了火药,燃成火团飞向他们。
火光一碰衣料、枯草当即燃烧起来,灼得人龇牙咧嘴。
白芷早已被吵醒,她惊慌不已,紧紧依附在沈煜身侧,不敢抬眼看四周情形。耳侧是箭啸,身侧是火光,不多时,远处原来一声口哨,四面八方随之有呼号应和,人们高喊着“冲啊”,朝他们包围而来。
再睁眼,禁军与蒙面匪徒已厮杀成一片,亦有人不畏生死,径直冲到沈煜跟前。
沈煜身姿高大,一手把她护在身后,一手挥剑抵挡,情形再乱,他亦打得游刃有余,还不忘吩咐旁人燃放烟火信号,给大部队传信。
白芷心惊胆战,双手护在脸前,不住发颤。天色漆黑,可她过于显眼,匪徒在人群中一眼望见了她,大喝道:“兄弟们!先杀阉狗的女人!让他也尝尝这种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