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民国](227)
讲的话,宋旸谷不说,但是他都记得清楚,一边看着窗外,北平的雪后很冷,年后的第一场初雪落地大大方方的,今日阴天,没有太阳。
车轮子卷起来一股黄土,他紧了紧脖子上的围巾,刚要低头,眼前就是一片黄瀑布一样的画面,紧接着车玻璃全部碎了,旁边的行政秘书柳秘第一时间就抱着宋旸谷的头往后。
这才回神反应过来“砰”的那一声,司机心理素质很好,当头车的一般把控都很好,他做了这辈子最正确的决定,车子这样的情况下,没有踩刹车,没有减速,凭借着车速跟头车下面炸药的冲击力,因为车速很快,因此炸药是从车子尾巴炸开的。
头车冲出去很远,司机甚至还加了油跑。
因为视线的遮挡,中间的车子就不清楚头车的情况,前面全是烟全是尘土,北平的马路上无风都要三丈土,街道两边的楼上人就看准了这个时间,从空中投掷了炸弹,直接照着中间车队的位置就砸过去了,因为你速度慢下来了,就很精准。
中间的车队一下就开花了,车玻璃都不剩下什么,宋旸谷抱着头滚到巷子里面去,回头的时候就听见一声一声的爆ʟᴇxɪ破,一团一团的火花跟炮仗一样的,后面的车连个车轱辘都不剩下了。
直接就是炸药往下砸的,火力全覆盖。
整个车队,幸存的就是头车的,司机就架着他的胳膊,“宋先生,快走。”
得藏起来,不然街面上不是自己的人,当街就会被射杀。
谁干的?
这种事情谁干的呢?
日本人。
只有日本人有那么阴毒又不怕被发现的方式,空中投掷炸弹,布置的天衣无缝,大概从宋旸谷法令准备前就开始准备了,但是一直没有动手,因为他们也很多忌讳,当年杀了老袁先生,让日本人在北平没有了一点点名誉。
如今他们做事情,国际上也不是很支持,那就只能尽量的低调,不要给任何人留下把柄,北平的国外记者也很多,国内的记者也很多,这些人你没有办法的,这里始终是一个国际社会的焦点,北平问题。
柳先生抱着宋旸谷东奔西跑,真的是鞋跑掉了都来不及捡起来的,这里偏北,胡同大大小小的很多很多,三个人一步都不敢停顿。
“得马上走,不能去火车站,火车站那边全是日本人。”柳先生看着宋旸谷,火车没办法,汽车的话,他知道宋旸谷家里是有汽车的,但是家里一定都是日本人在等着。
宋旸谷的胳膊,扭伤了,整个膀子都顾不得疼,“走山路。”
走山路,从京郊直接走。
这一段路,宋旸谷总共走过两次,一次是当年宋遵理出事的时候,扶桑报信儿,宋映谷跟他背道而驰掩护他,他引着追兵往里走,宋旸谷跟承恩狼狈往外逃窜,一路到了南边。
历史何其相似,宋旸谷想到的是自己如今走麦城,不算是丢人,最起码还活着,心里面也不是不得意的,看着柳先生,“我们还活着是不是?”
有时候,活着,就是一种胜利,就是一种挑衅。
他们问乡亲买了骡子,奔着南边就去了。
柳先生一路奔到夜里,才敢松口气,“如今城里消息不知道出去了没有,这样大的动静,大概瞒不住,等明天早上,怕是全世界都知道了。”
宋旸谷接过来一张煎饼,京郊贫寒,煎饼都是杂粮的,一张一张很大很大,叠着麻将一样的形状,吃的时候卷起来,他一口咬下去,嘴巴都开始酸,还是大力的吃着,“消息怕是封锁不了,是谁干的,总归是城里的人干的,手段越来越下三滥。”
是的,就是下三滥,阴招越来越多了,日本人的暗杀,向来是出名的,让你影影绰绰,找不到证人,这些人,就是你很多年以后,哪怕是胜利了,也没有直接证据,只能从各个利益方面来揣测。
现在动了谁的蛋糕,动了谁的利益,那么谁就是凶手,只能这样揣测,中间车队投掷下去的那么多炸药,从哪儿来的,城里如今严格审查,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凑起来的。
柳先生掰开了揉碎了想,自己一点一点地在心里面过,宋旸谷想不到的事情,不愿意去想的事情,他做幕僚的,就要仔仔细细地搞清楚才行。
利益反面纠缠太多了,不是全国家都在跟日本人对抗的,有的地区因为妥协政策,也一直没有跟日本人撕破脸,始终是保持着一种敏感的边界感跟距离的,这些人不属于政府力量,也不属于南方力量,也不是日本人的附属。
是各种方面交织复杂的站位方,他们非常矛盾,但是又很注重维护自己利益,最大的财政收入,就是来源本地的税收,有的时候地方统治是不讲道理没有科学的,它为了搞钱要财政大权,可能会做出一些反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