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民国](211)
“口蘑虾仁儿的,要一份儿大的。”扶桑看了下,她就爱吃一种,猪肉的,别的羊肉牛肉的,也喜欢吃,但是得往后梢一下。
老马吃得多,得两份儿还不带够的,他也不多吃,只要两笼,人家便在家门口儿包着,不进门,这样一来不添麻烦,二来还可以招揽客人。
小荣家里向来是富有的,大力家的妞妞放学来了,刚好扶桑的出来,她端着自己先吃一个,真好味儿啊。
“来,妞妞,家里来——”
妞妞喜爱她的很,漂亮又待人和气,“扶桑姐,我先家里去跟妈说一声。”
进门口就看见她妈在哭呢,坐在炕头上,屋子里冷的很,“妈,怎么了?”
她妈忍不住,一下扑床上,呜呜地止不住,隔壁扶桑捏着筷子,沾了蒜泥醋细细地吃着,隐约听到隔壁哭声。
妞妞也没再来,小荣进来,扶桑指了指墙,小荣便知道了,“嗨,别提了,刚看你招呼妞子,就想跟你说来着,今日先别去妞子家里去了,还是为了小力的事情。”
“大力叔早先的时候,老在南城那片儿跑,认识了个好兄弟,大概是跟人订了娃娃亲的,后来混日子,他大概也忘记了,如今人家找上来了。”
扶桑先把饺子一角摁在醋里面,然后咬开一个口儿,再摁进去灌醋,然后吃一半儿,再灌醋,吃一个饺子,得费多长醋呢,吃完了一个还能品茶一样的,小口喝一口醋,这点醋都见底了。
老马又从厨房拿了醋来,就为扶桑爱吃醋,家里不仅仅厨房有醋,就是饭桌子上,也是常年放着一瓶儿醋的,镇江的米醋,山西的陈醋,她没有不爱的。
扶桑再吃一个,圆鼓鼓的皮儿紧致,呢那个看到里面团团的肉馅儿,咬下去是萝卜的香味儿,萝卜肉馅儿的,再吃一口翠碧的腊八蒜,细细地再吃了,才问,“也不至于为了这个事情哭,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儿?”
小荣就叹口气,不知道该怎么说,“那姑娘,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姑娘,只是家里妈去了,下面俩兄弟,没法子活下去了,才奔着去了胡同里面。”
去胡同里面,扶桑就懂了,“既然去了胡同里面,做什么又回来。”
“那家老鸨不是个好的,她开始也不情愿,老打她,她受不了了,才跑出来了,没地儿去了,隐约听着他爸说过娃娃亲的事儿,原本都不当真的了,她没奔头了,就跑上门来找了。”
叫杏花,扶桑听着,就想起来当年王乃昌总是挂在嘴头的杏花春雨江南,为着自己的生父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浪漫的人,所以扶桑对一切浪漫都仿佛过敏一样,对所有诗词歌赋,都极端地不感兴趣,她宁愿去算数,去打算盘。
也是给伤透了心吧。
俩人正说着呢,隔壁就突然闹开了,大力发了大脾气,“你看看这个孩子,你睁眼看看,是不是个好孩子,才这么大一点儿,逼得没活路了才来家里,就当是可怜可怜这个孩子了,她要是回去了,就是死路一条啊。”
大力婶子闹着要寻死,“我死,我死了就清净了,大力我跟你说,谁也比不上你狠心,我好生养大的孩子,你却领着个窑姐儿家里来,小力就是打一辈子光棍儿,也不会要这样一个人当老婆。除非是我死了,这人就不能在家里一天。”
“没活路,就要来逼死我不成,她要是个好的,就不应该来,去了那样的地方,就知道自己该过什么样的日子,要脸面的,就不该来。”
话已经是极重了,大力要动手,大力家的就喊,扶桑放下筷子,跟着小荣一起去了,在家里坐不下去了,街坊邻居们拉着,就连巡警都来了。
这事儿,大家伙都知道,杏花再也没脸了,捂着脸便跑出去了,大力要去追,被大力家的拦住了,气的大力眼睛都瞪大了,“你是要她死啊!”
他说不通,气的要打人,大家伙儿拉开,到荣家的屋子里来,婶婶们都陪着大力婶子在自己家里,两边劝劝,总有吵架的时候。
扶桑倒红枣茶,大力是个仗义执言又顶顶热心肠的人,他叉着腰,气的坐不下来,“我跟她实在是说不通,她既然奔着来了,便是要先前说的娃娃亲不作数也行,给她个屋头先安顿下来,过些日子再说。”
他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你先安稳下来,后面的事儿好商量,要赎人出来还是要送她家里去,跟她爸爸再商量怎么办也行。
结果家里就闹开了,直接就翻脸了,门都不让人家进。
扶桑叹口气,想着春雨的面貌儿,是个可怜人,做这一行当的,没有一个是自愿的,全是穷苦人家的孩子,北平大大小小的这样的馆子,近千家,她们也是要缴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