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家[民国](100)
她放下手,笑的很甜,“我可以买下来送你。”
伍德推开椅子起来,松了松领口,“什么时候交易?”
“新年夜。”
“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没有。”扶桑觉得没有,她只是想在节日的氛围内更开心一点,赚日本人的钱,会让她觉得舒服,就当为新年助助兴。
她没有跟伍德讲过日本的见闻,伍德早年留学日本的,他对日本军国主义可能会有一些不一样的看法,虽然他们也很热血报国。
但是教育系统不大一样,那时候他们去,是抱着友邦学习的态度去的,一直致力于发展良好关系,互相进步。
扶桑前段时间去,要比他们晚很多年,时代不大一样了,她看到的东西也不大一样,“我要全部兑换成美金,存国外银行,你如果有美国的朋友,也帮忙开户吧,我知道他们对待大户,是可以委托开户的。”
伍德才发现这个孩子,真的这个孩子,幸亏去跟着荣师傅走了,她不适合学医,真的,学医屈才了。
第一次正视她,“我有点不懂你,你如果喜欢赚钱,那跟很多实业家一样,做实业开工厂,他们很多开到南洋开到美国去。喜欢投机的一般会在上海那边转圈,他们喜欢做空头,拉着人成立空头然后圈钱,你呢?”
你到底想什么,到底想干什么?
扶桑不知道怎么该描述一些沉重的担忧,最后只是笑了笑,“我该上班去了,不耽误你时间了,年初一我来找你吃早餐,你在家吗?”
“不在,我回老宅。”
“那再约吧。”
伍德从楼上看着她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地去交易所,压在一点带着雪沫子的泥土上,然后崴泥,一脚踩进雪水里,不由得笑了笑。
天赋,他把这些都归结为天赋。
当年在封锁的庄子里他就看出她聪明来了,聪明的人一个最大的特点,就是学什么会什么,做什么什么成功,手好脑好眼还好。
没有人会拒绝跟这样的人做朋友,真的,她谈利益的时候,也谈的非常明白,一点也不会世俗。
十倍!
扶桑投进去的是半箱金饼,她在天津汇兑,然后去了日本,在东京有晋商开设的分行。
现在离新年还有一个礼拜,这一个礼拜,可能十一倍,十二倍。
但是扶桑现在是没有钱的,她钱全部投进去了。
宋旸谷到黄桃斜街的时候,她正坐在炕桌上读报纸,荣师傅眼睛已经看不清了,他越发的深居简出,“少东家来了——”
扶桑穿着一身旧棉袍,显得脸清脆,迎着光走出来,有点不像是她,掀开帘子迎着承恩。
鱼承恩吆喝着后面黄包车把东西都提进来,荣师傅当年几人安葬宋遵理,如今宋氏子侄来了,最起码备八色礼。
荣师傅不拿架子,他是执意迎出门口去的,对着宋旸谷行旧礼,“少东家,您回来了啊?”
仔细端详宋旸谷,这一幕,就是承恩也要心酸,物是人非。
他屈膝上前一步托举荣师傅起来,“荣师傅,您客气了,如今新时代了,咱们行文明礼了。”
“再什么时候,规矩不能坏了,东翁在的时候自然有东翁主持,东翁如今不在,更该敬重,这是我们下面人的规矩。”
东翁说的就是宋遵理,他身边的那些幕僚,下面那些人,都一手的好规矩,他会调理人,也有一位东翁的气度。
现如今虽然不在了,但是宋旸谷回来,老人还是认少东家的,这是旧时候的主仆情分。
宋旸谷先前去山东一趟,山东老家早前做事儿的掌柜的,也是风餐露宿来送行的。
要是哪家掌柜的见了早前主子不尊敬的,业界是要骂的,这是口碑。
因为但凡掌柜的或者管事儿的,无一不是府里尽心培育出来的,比如扶桑,六七岁便入府供吃穿,请师傅教导手艺,然后再等大大出师的时候便去店铺里面做事儿,然后由铺子里面老师傅掌柜的再带着观人做事儿,不到二十年,不能成为一个掌柜的。
期间多少心酸就有多少荣华,执掌一处分店,管一方事权,掌柜的最后是跟财东一起拿分红的,入的是身股。
所以从来,没听说掌柜的跟老东家翻脸的,少见。
像是先前大太太换了荣师傅,要二师傅管事儿,那是坏了规矩,如今二师傅还在业界里面周转不大开。
行有行规,规矩为大。
宋旸谷再看荣师傅,也没有当年恨得咬牙切齿的感觉了,早年府里面账房都是大太太的人,跟他们兄弟几个闹的难看,有时候都打的头破血流的,都像是过眼烟云一样,散了。
“我回来的日子短,还没有到翁府去拜见,荣师傅您知道那边的近况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