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妾常独栖(49)
宫里发生的事外人自当不知,而从容的烦恼也不在这。
她昨日一夜未睡,脑海里全是莫姨娘告诉她的那些陈年往事——
“……那时候,我们全家跟随老爷到了扬州,初来乍到,又正逢整治私盐贩卖,老爷一心扑在公事上,也不常回家。先夫人自生下大公子后身体一直不安,家里的事都交给了身边的郑妈妈。”
“郑妈妈是她的乳母,非常忠心,但是眼界还是太小了些,犯了几次错误,夫人不得不撑着病体重掌家事,如何能好好休养?”
“我原是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之一,和她一起从郑家到了薛家,”莫姨娘说着,脸色一黯,“夫人每况愈下,还要为了掌家殚精竭虑,后来更是让我在一旁协助,也正是这样,让得秦氏渐渐爬了上来,何况她的亲哥哥,不仅做了别人嗣子而逃过一劫,更是当了官,成了她强力后盾。”
“就在这时,夫人有了你。她在孕期就各种不适,生产时更是遭遇血崩而亡,在舅老爷帮助下,老爷后来抬了秦氏为平妻,事情就是这样。”
从容听了满腹疑惑,又都说不上来,想了想,还是问道:“我娘的死,你有什么看法?”
莫姨娘自嘲的一笑,笑容里都是无奈:“我能有什么想法,连大夫来了都束手无策,况且她那天都在自己屋里陪着还年幼的二小姐,不过,夫人孕期那些日子,秦夫人常常过来,与夫人闲话一番才去秦氏屋里,反倒是夫人死后便很少来了。”
“我觉得其中肯定有问题,尤其是后来秦氏当了夫人可老爷却仍是让我管家,我的怀疑更甚,但老爷一直沉默不言。”
不言,不代表不闻不问。
在从容的记忆里,爹爹从来是待人温和的,大哥也说过爹娘相处时的温馨,可唯独对秦氏,爹总是带着淡淡的疏离,对她所出的几个孩子也不如对自己那般温情。可以爹刚毅的性子,若秦氏做了什么,必定眼里揉不得沙子,又为何放过了秦氏还给她平妻之位呢?
从容百思不得其解。
碧玺匆匆进来掀开了帘帐:“姑娘,十二公主来了,大小姐让您赶紧过去一趟。”
十二公主?
从容赶紧起床洗漱,收拾妥当后去了云园。没等她跪下行礼,十二公主就道:“三小姐,昨日德妃向父皇请求,将二小姐嫁给三皇兄为侧妃。”
此话宛如一道惊雷,劈得从容心中一颤。
第二十六回
薛国公府,祠堂。
从月自早晨跪在这里已经过了三个时辰了,双膝早已是酸痛不已,人也口渴的厉害,但薛城安铁了心要她跪着,就连老夫人出面也没能改变其心意。然而她委实不知究竟何处触怒了父亲,竟遭此惩罚。她想偷偷站站,好缓解膝盖的疼痛感,谁知转过头看身后是否有人监视时,一眼就看见了沉着脸的薛城安。后者也不知站在那里多久了,竟一点动静也没有。
“爹,”她满腹委屈的唤他,“不知女儿做错了何事,爹爹要如此责罚?”她自问这些日子以来,循规蹈矩,未曾犯过错事,除了昨日在舜王府......念头闪过,她悚然一惊,心脏开始砰砰乱跳。
不可能,爹怎么会知道这件事,这事只有那个人和自己知道才对,难不成,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
她自以为将心思掩饰得很好,但怎么可能瞒得过在官场沉浮几十年的薛城安呢。后者见她脸色瞬间苍白,心中已有了定论。他冷哼一声,走到了从月身边,语气讥讽:“想我薛城安一双眼睛过了这么多人事,倒愣是没看出来你是这样的人,很好,女儿这么有出息,老父很是欣慰。”
从月听着他的话中有话,心中害怕,但还是得强装镇定:“女儿不知爹说什么。”
薛城安也懒得和她兜圈子,直截了当的开口了:“昨日,自舜王府回去后,三皇子就去了德妃宫里,今日一大早十二公主来府里报信,我这才知道原来我的好女儿极有本事,居然让得三皇子情根深种,竟求母妃进言,要纳你为侧妃呢!”
他的话是如此犀利刻薄,直说得从月一张小脸挂不住,眼泪顿时夺眶而出:“爹,女儿真的不知您为何这么说,难道在您心里女儿就是那种不知廉耻不顾礼仪的人吗?三皇子他要怎样与我何干,我们不过就是偶然见过几面说过几句话罢了,爹您怎能这样说我?”
她既委屈又愤怒,跪坐着哭得不能自己。薛城安闻言语气更冷:“于无人之处见过几面,说一些儿女情长吗?”
“爹爹?”从月不敢置信的抬起头,惊愕的唤了一声。她想不到父亲竟然知道。
薛城安看也不看她,径直道:“你舅舅家初次上门那天,你无故失踪,最后找到你时是在三皇子的包厢中;和安郡主生辰,你与古家的丫头逛街偶遇三皇子,那盆腊梅不是还摆在你的屋子里么;之后你借口赴宴,又与三皇子见过几次,身边之人寥寥;这次更甚,居然与其单独私会!你要脸不要?你难道不知道此事传出去你的名声就全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