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妾常独栖(145)
“对了,”沉羽突然想起来一件事,“算算日子,莫姨娘的祭日快到了,今年还是在红梧寺做七天水陆道场吗?”
说起莫姨娘,沉羽心中不免惘然。这是个好人,是沉羽初来乍到时除了英堂之外第一个对她释放善意的人,沉羽在她身上仿若感受到了娘亲的关爱。只可惜,天不假年,早早便过世了。
她去世前几天,不仅是薛城安和英堂,就连已嫁作人妇的嫡亲小姑子从容也回来了。那几天薛秦氏的脸色极不好看,每天都是强颜欢笑,沉羽都替她累得慌。
到了最后一天,本来病得不省人事的莫姨娘仿若回光返照,交给薛城安一人一物,又跟他们说了好些话,这才带着对他们的眷恋离开人世。
一人,就是现在的妧姨娘,据说和已过世的婆婆有三分相似。至于那一物……沉羽只知道是一个盒子,里面具体呈放着什么并不知晓。
但还是在那瞬间敏锐地捕捉到了薛秦氏大惊失色的表情。
她若有所思。
祭日那天很快变到了。
早上一起来沉羽便觉着心神不宁,总觉得要有大事发生。英堂就笑她杞人忧天。
“若真有事,自有为夫顶着,何必忧虑。”英堂如是道。
然而这话并没能抚慰沉羽一颗惴惴不安的心,她依旧觉得不安。所以当薛秦氏出事的消息传来时,她竟有了种另一只鞋终于落下的轻松感。
薛秦氏滚进了池子里,被拉上来时只剩一口气了。
红梧寺是去不成了,沉羽安排古妈妈随薛家的管事走一趟,自己和英堂匆匆赶到薛秦氏的院子。
英华已经到了,正忧心忡忡地站在那里,不安的眼神不时往里张望。他的妻子刘居安正安慰着他。沉羽也出声安慰了几句,然而效果不大。
他突然出声道:“容姐呢?”
居安忙道:“已经送信过去了,应该在来的路上了吧。”
英华不说话了。
不得不说薛秦氏的运气不错,刚滚进池子时正巧有下人经过,被迅速救了上来,否则别说剩一口气,半口都悬。
这时候,一直做透明状的妧姨娘突然开口了。她意味深长地道:“说起来,老爷真该赏那几个下人呢,若不是她们恰巧经过,夫人可就要遭大罪了。”
她说话一向温温柔柔,半句重话也不曾,偏偏在这“恰巧”二字上,她的声音欲语还休地下了重音,给人无尽遐想。
刘居安首先站了出来。只见她冷冷地注视着妧姨娘,沉声道:“妧姨娘这是什么意思?”
然而妧姨娘没在说话,她依旧是那副温顺模样,听见刘居安的质问,她将自己藏在一言不发的薛城安身后,然而一切尽在不言中。
“好了,都给我闭嘴。”薛城安终于发话了。
他看了眼躺在床上死气沉沉地薛秦氏,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情绪。“你们母亲病了需要静养。堂儿媳妇,华儿媳妇,你们俩轮流侍疾。”他安排好人,自己率先踏出房间。
薛秦氏直到夜里才挣扎着从昏沉沉中苏醒。甫一睁开眼,入目的便是沉羽,一时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直愣愣地盯着承尘。沉羽原是过来看其状态,乍一见她睁开的双眼无神空洞,也被吓了一跳,忙不迭地叫来了留在府里的太医。
院子里顿时一阵喧闹,末几,薛城安还有小辈们都聚在她的院子里。
太医走时面色有些不好。
沉羽瞟了一眼薛城安的表情,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不想一脚踩在后来赶过来的从容脚上,顿时歉意地看了她一眼。
从容轻轻摇了摇头,随即注意力再次放在大床上躺着的薛秦氏身上。薛城安让她多休息,可她应该是怕自己是回光返照,拉着人的衣袖不放。
“自从匣子被红鸢那个贱丫头交给莫氏,妾身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久了,如今只道是应了道长的话罢。”薛秦氏拉着不让薛城安走,嘴里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语。
沉羽听见匣子二字,心中不免一动。而她同时也发现,身边的从容也有了反应,看来如同自己一般,对那个匣子颇为关注。
正思忖间,薛秦氏已经自顾自说了下去。
“那匣子里可是宝贝啊,我费劲心机,甚至说动了我嫂子才弄来里面的东西,自从有了它,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夫人难产去了,我成为了夫人,不再是妾室,我的孩子们也成为了嫡出。我不想月儿嫁给一穷二白的殷磊,怎么做都无法令老爷你改变心意,可拜过匣子后月儿就成为了皇子侧妃。只可惜啊,对这东西的供奉一天也不能断,我就只有几次而已,就得从头再来,害得我开始走下坡路,害得我儿不能及时从昏迷中醒来,现在被你们毁去了匣子,更是害得我就要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