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7)
“这世间之事都该阴阳分立,严格平衡。你既有些才华,便不该……有这样的样貌!”
他蹲下身来,剑尖微偏。又仔细地端详起女子的脸。
“你说,若是在这张脸上,划上一道,会如何?”
卿如许心中一沉。
可还未出声,就见承瑛已然出手向下!
长剑顺着女子的额头缓缓划过眉心,立刻滚出几滴血珠子,挂在白腻的皮肤上,如同一串细嫩晶莹的红玛瑙。
男子握剑的手青筋暴起,似也在小心控制着力道。
卿如许动也不敢动,袖中的手不自觉地攥紧。
剑身向下,又擦过挺秀的鼻梁,划过如玉的面颊。
卿如许看着男子摆弄玩物般的神情,却突然勾唇一笑,丝毫不顾及面前寒芒的威胁。
“呵……小人突然知道,殿下为何这般生气了。”
“哦?”
承瑛的眉尾抽了抽,视线还放在剑刃所指之处,仿佛他正在精心雕刻一副绮丽的作品。
“说来听听。”
卿如许也不敢让五官牵动太剧烈,轻声开口,“……殿下是怪我忘恩负义。即便是送礼,那也是殿下应得的,怎敢还在您面前邀功?”
剑刃已落至下颌,卿如许的声音也愈发低哑。
“……当日小人中进士科,要面见圣上,却被考官识破了女子身份,险些血溅当场。若非二殿下仗义出手,替小人向圣上求情,否则小人又怎能保全性命,还有机会进入凤麓书院呢……”
剑刃越过下巴,又落到宛如蝤蛴的玉颈上。
“……故而二殿下对小人有救命之恩,小人深铭肺腑,没齿难忘。”
剑刃已划过细细的锁骨,堪堪停在胸口那片丘壑起伏之地。
“哦?原来你还没忘……”
承瑛眼中色光升腾,只盯着剑刃所在之处,喉结微微滚动。
“……倒不枉费本王亲自登门来疼你一场。”
卿如许咬牙道,“……小人之所以要把李侍郎献上,便是希望用实实在在的东西,证明小人有这个实力,能替殿下筹谋,也愿为殿下鞍前马后!”
说来当年那桩旧事,承瑛确实帮了卿如许一把。
她一路从乡试考到会试,地方上还好说,考生人多,查的也没那么严格,一般的易容术已能应付。但到了殿试,来到长安城,成千上百双眼睛盯着,身份就兜不住了。
那时她被左右监考撕去易容的面具,露出一张俏丽的小脸。
她跪伏在地,字字恳切高声请罪,又把一句句擒翰振藻的溢美之词送去陛下耳边,言自己一介女子之身,能以个人之学识走到京都得面天颜,正是太平盛世才有的奇景。
君子求贤若渴,明君怜惜才子。那时宁帝显然已被她的文采所动,言语间已有松动。承瑛不过是窥得龙心,顺水推舟了一把。
“可本王不需要你鞍前马后。”
承瑛又凑近卿如许,鼻尖已能嗅到女子身上的特殊香气。
“你若无才,也不能蟾宫折桂,你的仕途自随你自己去闯,而本王能给你的,比这更多,是一个男人才能给你的快活。”
他松开长剑,又反手捏住卿如许的下巴,拇指在她唇上轻轻地揉娑。然后又顺势而下,卡在她的脖颈上,微微使力。
“本王问你,要是不要?”
卿如许被迫仰头。
“嗯?”
卿如许勉强从喉咙里发出声音来,“……殿下高看我了。小人不过一介孤女,不敢奢望其他。也知流光易逝,容颜易催,这张脸是靠不得的,所以只求辛苦经营的仕途,不会如烟花般转瞬即灭……”
承瑛从嗓子里发出低沉的笑,“竟真有人舍本逐末,放着轻松日子不过,非要去泥里打滚儿?”
他说罢,手指骤然收紧,尖利的指甲,深深陷入如羊脂般的柔嫩肌肤中!
卿如许因为窒息,面颊通红,忍不住发出呜咽声。
“.......卿如许,你以为本王会信你?”
他的眼睛转向四周,看着这陈设简单的书房,虽然无甚贵重之物,装点得却是雅致敞亮,显然屋主人本就不喜那些华美繁复之物。
“一个女人若生得过分美貌,就已经成了一种罪,若她还伶牙俐齿,满嘴谎话,那便是罪上加罪!”
卿如许抬手按住承瑛的手,勉强喘口气道,“……殿下想听实话,小人又岂有违背之理?小人也不是完人,想帮殿下,自然也有不能轻易向外人道的执念,只怕殿下听了,会不肯帮我……”
承瑛闻言,这才松开了手,显然接下来的内容才是他此番所为正题。
他松了松有些僵硬的手腕,朝正在一旁咳嗽的女子问道,“那就快说!你不惜一切走到今天这步,到底所为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