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420)
他又离她好近,那满眼的熠熠星光令她的呼吸都漏了几下。
卿如许蹙起眉头,拍开他的手,又朝后错了错。
“......我、我是怕给磕坏了,没舍得戴。”
顾扶风闻言又是一笑。
“坏了就坏了,我再给你做新的就是了。你不戴,我不就白做了么?”
卿如许没接茬,捋了捋自己的头发,就又坐回桌边去了。只是行动间,却一眼瞥见男人的衣袖口处似被什么划了一道儿,可怜兮兮地露着一圈毛边。
“你这衣裳坏了。”
顾扶风这才低头看了一眼袖口,随手地扯了扯,无奈道,“还真没留意。没办法,我们这些人舞刀弄枪的,可不得废衣裳?”
卿如许从笔山上取下狼毫,在砚台边点了点,口中随意道,“.......前些日子陛下赏了我许多料子,我瞧着有卷万字百蝠漳缎不错,也厚实,就着人按着你的尺寸去做新衣了。约摸这两日就要好了,到时候你试试,看喜不喜欢。哦对了,我先前看你有几身衣裳也破了,我都给你补好了,就放在你柜子里的,你难道没看见么?”
顾扶风闻言,似有些意外。
他这几日心思都在旁的事上,哪有心思注意过这些。
“......是我不在的时候,你去我屋里,特意给我补的?”他挑眉问。
卿如许却没回答,只是笔尖却有一瞬的凝滞,口中却突然催促道,“还不快走?我看你这懒懒散散的性子要改一改了。”
顾扶风望着她略略泛红的面颊,唇边勾起一分浅笑来。
“好久没一起用膳了,后日灯会,我等你回来咱们一起去看看?你喜欢的东城的那家面馆,我一会儿就顺路去一趟,让老板提前给咱俩留好位子如何?”
卿如许没抬头,道了声,“好。”
“那我就先走了。”
顾扶风似心情大好,大步流星地就朝门口走去。可才迈出房门一步,人又立刻倒了回来,半歪着身子回头觑她。
卿如许眼皮一跳,看着他,“干什么?”
顾扶风在她面前一贯没皮没脸,此刻,却意外地客套起来。
“还有个事儿......想请你,帮个忙?”
卿如许心中不免狐疑,以为真是有什么要事,郑重道,“你说,我能做到的一定做。”
顾扶风就三步跨回桌边,从案底抽过一张信纸来,铺开到她面前。
“几个字就好。”
卿如许不明所以。
“要我代笔?”
顾扶风点了点头。
见他神情十分认真,不像玩笑,她也不好驳了他,当下提笔悬肘于信纸之上。
“说吧,要写什么?”
顾扶风也俯身趴在桌边,指了指信纸的中央,认真道,“就写......”
卿如许轻压狼毫,准备落笔。
“......顾、扶、风,这三个字。”
原已起势的狼毫却猛然一滞,在信纸上留下一个碍眼的墨点来。
过会儿,卿如许才又收起笔来,脸色却比方才已冷上三分。
“......写这个做什么?”
顾扶风瞧着她神色不虞,心底愈发愧疚了些,这才解释道,“......你之前写的那封......被我不小心给弄丢了。”
卿如许没有看他,只垂着眸子。
彼时,窗槛边放着的粉荷白瓷香插上,那根燃了一半的泽兰香枝,终于没了那最后的一点支撑,猝然从中折断。焦黑的香灰摔散在白瓷上,勾不出原本的形状。
卿如许不冷不热地问道,“可你不是都是贴身收着的么,怎么会丢?”
他把那信藏在自己的怀里,紧贴着暖热的胸膛。这样隐私的藏法,他到底是做了什么,才会把它弄丢呢?
从他方才说他弄丢了那封信,她便开始无法控制地浮想联翩,那一幕幕工笔描绘的画作又一张张地浮现在她眼前。
那两个亲密的人影,那赤裸的小腿,和那扇紧闭的房门......
她攥紧衣袖,静等着他的回答。
然而顾扶风在她的这番质问下,却有些语塞。
实际上,他也不知东西是什么时候丢的,许是在同人打斗的过程中,许是在烬衣那儿换洗衣物的时候。但他那日离开南蒙时,还特意问了烬衣有没有见到那张纸,烬衣摇了摇头,还反问他丢的是什么——
可他也不好说是什么。
“怪我不好.....没保管好.....”顾扶风真诚地朝她致歉。
卿如许却仰起头来,看着他,言语中带着几分冷淡的嘲讽。
“原本就是信手涂鸦,没什么意思。丢就丢了,还写它做什么。”
她说罢,人似已经带了几分脾气,一把将那张信纸推到一旁,又埋头回到自己的书卷上。
可背脊却似乎有些僵直,周身也皆是冷冷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