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382)
“老肖!”
肖明戈擦了下满口的血,道,“今日......是出不去了,消息绝对不能留给他们......”
他伸手从怀里取出信笺,看了眼地上一具具熟悉的尸首,“今日咱们死在一块儿,也不枉兄弟一场!弟兄们,咱们今日为了母国,也算死而无憾了!
肖明戈正欲毁去信笺,以身殉国,便突然听得身后响起荀安的声音——
“老肖!把信笺给他们!公子说了,不要做无谓的牺牲!”
荀安蒙着脸,带着一队人马冲了过来。
“所有人,救老肖!咱们火速撤离!”
肖明戈的手紧紧攥着手里的信笺,咬紧了门牙,不愿以信笺换自己的命。
见得援军已到,阿汝的人也急了,又一波箭簇朝众人射去。
“老肖!”荀安一边举刀挥舞,击落周围的箭矢,一边朝肖明戈喝道,“老肖,别犹豫了!咱们已经牺牲太多人了,公子心里有数,听他的吧!你快把信笺给他们!”
肖明戈周围的兄弟也拉住他,“走吧老肖!听公子的!”
肖明戈恨声道,“.......好。”
他抬手将信笺高高举起,朝楼上的人道,“信给你们,换我们的命!”
楼上的人见得荀安身后一队人马,亦有所顾忌,远远地看了一眼锁烟楼对面的茶楼。
不待阿汝回复,荀安已经见机带人冲破守卫群,肖明戈在众人的搀扶下,疾步后退,众人杀出一条血路朝后撤去。
侍卫一拿到信笺,就立刻送往锁烟楼的二楼。
阿汝接过信函,转身钻进包厢中。
年轻的皇子坐在帘幕之后,面色平静地透过窗边一隅看着街道上的一切。
“殿下,只拿到了信。应该是真的。”
承奕看了一眼那信,问道,“方才那一位,是林幕羽?”
阿汝道,“是。按殿下所说,没有对他们下狠手。只不过......纵然林侯帮助过卿大人,可......也难保这些人......”
承奕接过信来,信函的纸张摸上去带着一种特殊的油香味,正是南蒙皇室爱用的竺油纸。信函的右下角印着一个小小的印记,看纹理图形,似乎是一个家徽——
南蒙盛阳王。
承奕轻抚上面的家徽,低声道——
“......有时候松一松线,是为了下一次收得更紧。”
第两百三十八章 东窗事发风鹤唳
除夕很快来到。
因着承奕和卿如许皆对外抱病在床,便都没去宫中赴宴。承奕便喊她和阿争留在王府一同过节。
火红的灯笼一挂,整座府邸也显得热闹了起来。仆役们都换上了鲜艳的新装,洒扫庭除,四处忙碌。
承奕的右手还裹着厚厚的布条,火红的两条正丹纸铺在桌面上,他捏了根毛笔,抬眼瞧着一旁的卿如许。
“要我代笔?”卿如许立时会意,放下手中的琉璃果盘,起身走了过去。
承奕坐回榻边品茶,卿如许将笔尖蘸了蘸砚台中洒了金粉的墨。
“写什么?”
男人略一沉吟,乌黑的眉轻轻一挑,“就写——”
卿如许拢起袖子,准备落笔。
“——奠枕楼东风月,驻春亭上笙歌,剩摘天星几个?留君一醉意如何?”
卿如许顿了顿,抬起眼皮。
“......这可不像对联。”
承奕坐如青松,一袭青色织锦衣袍衬得他眉目清朗。
“楹联本就是用来表达人们的美好期许。这就是本王的期许,有何不可?”
卿如许眨了眨眼睛。
他的期许倒是潇洒得很。若他不是皇子,兴许他的人生也能如他所意般,与现在截然不同。
“成吧。”她答道。
承奕又指了指另一副正丹纸,问道,“你呢?你的期许是什么,打算写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卿如许倒有些发懵。
“期许啊......”
她歪着头想了想,道,“那就——天涯踏尽红尘,一笑作春温。尊前不用翠眉颦,碧山浸短溪,清酒满杯笑客来。”
说罢,卿如许看着对面的承奕,勾唇笑了起来。
一个问留君一醉,一个答清酒满杯,倒是十分默契。
承奕也看着她,目光渐柔,薄唇轻抿,也笑了起来。
阿越做了一桌子的珍馐美食,酒足饭饱之后,众人一起在府门口放了鞭炮,之后俩人就坐在窗户边一同看屋外的烟火。
爆竹声声,笑声喧腾,耀眼的烟花在夜空之上不断炸开,整个世界流光溢彩。
卿如许支着身子半趴在窗户边,仰着头。火树银花、五彩缤纷倒映在她眸中,只是刹那喧嚣。
她比烟花更孤寂。
“承奕......”她望着夜空,出声唤他。
承奕盘腿坐在榻上,背脊端直,静静看着她的侧脸,“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