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山宴(115)
顾扶风忙跟上她,道:“你看,我一提他,你就这样。”
卿如许扭头道:“我哪样了?”
顾扶风努努嘴,委屈道:“给我脸色看啊。”
卿如许停住了脚步,瞪着他,一时无语。
顾扶风面上真是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看着十分可怜。
卿如许只好缓和了语气,认真解释道:“他是我的敌人,别的什么都没有。再说了,当初说要帮我报仇的是你,我的敌人不就是你的敌人么?你老把我们扯在一块儿,你高兴?”
顾扶风听了这话,勾唇笑了起来:“是是是,你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以后咱不提他了,不提他了。”
这人……还挺好哄的。
卿如许忍不住笑了笑,又朝他衣襟的胸口瞥了一眼。
顾扶风便顺着她的目光摸到胸口里硬硬的纸张上,低笑道:“真想看?”他停住脚步,卿如许也便停了下来。
她没说话,只用一双明亮的凤目瞅着他,似是默认。
“给你看也不是不可以,但先讲好,是你看了,可别给我撕了。”顾扶风一脸笑意。
卿如许挑眉不解,“我撕它干嘛?”
话毕,她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神突然暗了暗,便又淡淡地出声:“算了,我不想看了。”
顾扶风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叶烬衣写的吧。”卿如许话毕,也不等顾扶风回话,折身就走。
她走得急,头也不回,像是生气了似的。
顾扶风紧追两步,一把拉住了卿如许的胳膊,拉停了她,急急道:“如果是,你吃醋么?”
他的声线低沉而认真,响在黑暗街巷中。
卿如许感受到了他言语下那股莫名的情绪。可她无法描述那情绪是何,只感觉有什么东西似萌动的蚕茧,不知要破出什么来。
卿如许回过身来仰起头,顾扶风背光而立,面容笼在黑暗里。
她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不知他此时是如常戏谑的,还是认真严肃的。
两人于黑暗中,静默地凝视着彼此。
那时他们背后的巷子里,有人家正挑了灯笼,将燃好的灯笼一盏一盏地挂上去。
顾扶风的面容,也从黑暗中一点一点显露。
卿如许忽然有些心慌。
或者说,是害怕。
她害怕有些原本握在手中的东西,会突然失控。不知道一切的走向会朝什么地方而去。
于是,在华光即将照亮顾扶风双眼的一瞬,卿如许垂了眸。
她不想知道那个答案了。
顾扶风的气息依然包裹着她,让她烦躁的心,又一点点安静下来。
在这过去的许多年里,眼前的这个人,都一直陪伴在她身边。富有耐心的,富有尊重的,从来不曾勉强过她什么。
他逗她笑,为她拼命,时时护着她。她想做什么,他便陪着她一起做。就连吵架,他也是克制的,从未对她说过什么重话。
其实,于一个普通的人的一生而言,似他们这样彼此陪伴、默契相守的一生,就已经算是圆满了。
人,也许不应该太过贪心。
因为贪心的代价,她承受不起。
半晌,卿如许扯了扯嘴角,试图牵起一个微笑,口中似是而非地回答他道:
“这些闲情逸致时才会想的东西,我哪儿会。”
第六十一章 皇子遇袭失踪迹
大理寺中,众官员皆在忙碌。
卿如许前两日将自己调查景阳客栈与画屏香坊的详情,俱已上报南宫,此时正落笔成文,记录备案。
司直李华表道:“听说朱雀街一案的三名长安本地死者的家属们,又去京兆尹衙门闹腾了。”
评事颜太古道:“哦?不是前些日子才闹腾过,已经被京兆尹池大人安抚住了么?听说池大人还是从自己腰包里抠出来些银钱,给了这些家属,这才摆平的。”
“是啊,听说那其中一户李姓,拿了池大人给的银钱后才安生了几天,等钱花完了,就又来闹腾了。”司直李华表道,“这家人十分蛮横,直接躺在衙门门口不肯走,非要京兆尹给个说法。京兆尹衙门实在无法,毕竟当日府衙当街杀人不假,虽是失手伤人,可又怕百姓悠悠众口,实在不敢再轻易妄动这些死者家属了。”
“听说京兆尹池大人气得不行,好说歹说地劝慰那些家属,又着人给这些家属买了好吃好喝,可还是无果。最后还是少尹蒋释山一把抽出长棍来,狠狠凶了一通那几个泼皮家属,这才把人赶走了。”
颜太古诧异道:“这蒋大人厉害啊,这种时候要扮坏人,那可不是谁都有胆子做的?”
耿清江笑道:“你自然是不敢。可蒋释山本只是个粗莽的,肚中没得半点墨水,若不是池大人当年一手提拔,他岂会有今日?如今陛下改制,这三省六部的官员都是从凤麓书院出来的,似池大人这样的,也只能靠紧大树好乘凉。现在池大人但凡皱一皱眉,蒋大人可不得立刻冲上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