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琢月华+番外(96)
只是在她回头望他的一瞬,水眸带着一如往常的灵润,笑靥如樱,柔声道,
“怎么在发呆呀,快来。”
凤仪殿中,姜后坐在凤座之上,并未似寻常母亲看见归家的孩子般激动,只淡淡看着款款而来的云怀月,开口道,
“月儿,你瘦了,也黑了些。”
“母后万福金安。”
她得以归家,有些开怀,一如既往行了个女礼。
温琢却谦恭地跪下叩首,姜后未唤起,他亦伏身未动。
“西北传来的奏报本宫已悉数阅了,你做的不错。”
“那母后可要给儿臣赏赐?”
她眸光璀璨,映着凤仪殿华贵的装潢,波光流转。
“你想求什么,可尽数讲来。”
姜后难得勾起一抹宠溺的笑容,却在目光所及一旁的温琢时,又端庄了仪态。
“嗯......旁的还未想好,届时再与母后提及。只是就要秋后处斩,行刑前,我想去见一见温焱。”
姜后微眯双眼,目光在她二人间流转半晌,似是了然,随即将目光移向书案上的信封,语气略带些疲倦,
“允了。今天色已晚,你愿住瑶光殿中还是回你府上,皆可。本宫有些乏了,你改日再来,届时,也见见李尚仪。”
“是,那儿臣告退。”
云怀月恭谨地退出殿外,刚行两步,又疑惑地看向殿内,姜后坐着一动未动。
她心中暗想,为何母后今日见她,有一股抹不去的......哀伤。
自她走后,姜后看着静静躺在书案上的信封出神,目光柔和,宛如望着昔日故人。
突然,她神情变得冷厉,似见了鬼一般,将那封书信一把扔进了燃着的火盆,火焰顿时吞噬了信的一角,她怔怔地看着火光,却又下意识去捞。
手上的灼烧感让她带着信猛地抽回手,神色逐渐清明,她捏着已烧了大半的信,落下一滴泪来,喃喃道,
“十六年前,你执意辞官,自此你我再未相见,即便你两年前奉诏出使,也不愿独见我一面。偏偏在那时想起我来,传信于我,所以你凭什么觉得我会看?孟元秋,你活该!”
她蓦地起身,踉跄着走进内室,将自己蜷在榻上,秀发散落满床,她的脸埋在枕中,无声地哭了起来。
天地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许多喧嚣声音响彻脑海。
……好吵。
“阿梧,你是姜家最出色的女儿,只有天下最优秀的男子才能与我儿相配,你得做帝王妻。”
“阿梧,高门贵女无一不擅琴棋书画与女红,即便不需样样都学,也得精通其一。”
“阿梧,除此之外,你还需学六艺。歌舞才艺不过是为了稳固圣上宠爱,而六艺,才是皇后母仪天下的手段。”
“阿梧,你若是个男儿,定胜过你兄长,可惜,你是个女子,女子最该学会的,便是顺从。”
“阿梧,我为你请了个先生,今日起你哪儿也不许去,只需听先生的话,好好上课。”
“阿梧......”
“阿梧......”
“阿梧......”
她在这片无尽的黑暗中无助奔走,却发现无论如何都走不到尽头,于是便无助地蹲下/身子,轻轻啜泣起来。
突然窥见了眼前的一道光,那人逆光而来,言笑宴宴,向她伸出了一只手,
“阿梧。”
“你为什么还来见我?”
她停止了哭泣,颤抖着将手搭在了他的掌中。
姜梧松开枕头,枕上濡湿一片,她呼吸沉稳,已进入了梦乡。
少女十四岁时,刚与母亲争执,正赌气坐在亭中,却见了位如画中走出的人。
那人温润如玉,行至她身前,
“元秋奉安乐公所托,来授小姐六艺。”
“哼,随你怎么教,我不学。”
她冷哼一声,将头撇至一旁,看着湖中的锦鲤,心中暗想,为何这般好看的人,竟也如那些老学究般无趣。
谁知无趣的人却开口道,
“那好,不学便不学吧,今下春光正好,不如一同去郊外策马。”
少女的眼睛骤然亮了起来,复而又黯淡下去。
“我......不会骑马。”
“元秋可以教小姐。”
“好!”
于是少女跟着他,春日策马射箭,曲水流觞;夏时夜间观星,推演星象;秋间执笔对诗,驾车采果;冬季一同赏雪,琴笛合奏,那是她此生最为快活的时光。
少女怀春时,总会不自觉地模仿心上之人。
他温雅知礼,她便有样学样。
十五岁的生辰,他赠了她篇亲作的赋,将她夸得如仙子落凡尘。见她读之眼中欣喜,便带着笑柔声问道,
“阿梧,如今你可还愿学六艺吗?”
“若是早有先生教我,兴许我早就名扬宸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