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琢月华+番外(63)
他们夫妻同心,怎会与她详述细节。
戏台上已唱到了第二折 ,名曰报信,神情动人,声音凄婉。
“一霎时夫妻门永难相见,为孤儿我不死活在人间......”(1)
云怀月听到这句戏词,一时怔住,这几日的蛛丝马迹纷纷闯入她的脑中。
难怪她那日偏生要趁众人皆在,闯入主厅;
难怪她听闻她自京城而来时眼中暗露喜悦;
难怪她借机邀她入府赴生辰宴;
难怪她街上偶遇因身后是家仆不愿多言;
难怪府中的女眷都唤她杏妹妹;
难怪她今日要点了这出折子戏;
难怪她偏要拉她坐旁边......
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云怀月从未想过的可能——
杏儿知道她的夫君王勉,实乃受人所冤。
可她为何要亲告王勉之罪?
只能由她亲自作解了。
想来这桩桩件件,是杏儿对她的试探,亦是杏儿对自己身份的暗示。
云怀月心中很是自责,她怎就蠢笨如此,一味地以貌取人!
她只当是袁照见色起意,强掳了戚芷璃,故而她该整日愁怨。
没曾想,杏儿竟心甘情愿忍辱负重,在仇人身侧谄媚苟且,以感化仇人,谋得信任。
只为有朝一日,能等来做主之人,上陈冤情。
她思及至此,悲上心头,蓦地落下泪来。
她身侧的梨儿十分讶然,忙递上帕子,
“公主怎地哭了?公主不必念及妾的病体,妾虽体弱,但姐妹间只略言语薄待,从未有人真的欺辱过妾身,是妾自己不争气......”
云怀月拭去泪水,挤出一抹笑容,
“那便好,原不仅这戏文中有情义,家宅中亦有。”
她此言,明指袁府,暗指王家。
作者有话要说:
(1)引自《赵氏孤儿》元杂剧中第二折 《报信》。
《西厢记》也是元杂剧。因本文架空,方便理解,直接引了这两个曲目,与文章的朝代无关~
明天应该要换个新封面~届时双更奉上~一更18:00,二更21:00!(要做一个有情的码字机)
第30章 书冤
远处的杏儿本就时刻在关注云怀月的动向,见她失态,知时机已到,忙摇曳生姿地走来,
“梨儿姐姐,你还是如此不善解人意,平日里不讨老爷喜欢便罢了,怎地竟将公主惹哭了?”
梨儿急张拘诸地解释,
“公主心善,谈及妾的病情和府中之事,一时感怀。”
“且恰逢唱着这出戏,令人着实悲愤。”
云怀月表面附和着替她解围,实则为引出杏儿的用意。
杏儿回望她,一双美目中带着探究,
“公主是在悲愤赵家所受的冤屈吗?”
“是,但不全是。本宫只是在想,程婴尚能绘图告知赵武,他身上所背负的国仇家恨。不知无一计之长者,该如何隐蔽告知?”
她与杏儿话中有话,你来我往。
“即便她无一技之长,也可借托他人之口。”
杏儿心中舒了口气,看如今的情形,公主是将这出戏记在了心里。
“借他人之口时,自己岂非冒了更大的风险。赵家因程婴和公孙杵臼偷天换日,才得以留存一息血脉。只这赵家仅余一人,你说是该报仇,还是该替族人好好活在世间?”
杏儿闻言,脸色瞬间惨白,脚下虚浮,浑身一颤,勉强将双臂支在了桌上,方才站稳。
云怀月见她这反应,许是已明晓了她的言外之意——
她在借这出戏,告诉她,如今王家,唯余她自己。
逝者已逝,独留你一人,你仍要去赴死吗?戚芷璃。
“当然该报!否则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地下的亲人……当他们质问赵武,为何不替他们洗冤,他能回答,为了独自苟活吗?”
“即便赵武身死,但大仇得报,亦能安心去见他想见之人。”
“若真袖手旁观,午夜梦回之时,念起这些为他而死的人,该如何心安!”
云怀月悲悯地看着她,读懂了她眼中的决绝。
她转头问在一旁看呆了的梨儿,
“梨儿夫人如何看?”
梨儿正无措于她二人莫名的争吵,见她问话,方回过神来,柔柔道,
“以妾看来,即便赵武出生时,不知家中血仇,但程婴等人,早已为此付出了血的代价,他不得不去背负。否则就会像杏儿妹妹方才所言,定卧不安枕,神不守舍。”
“是啊,血已经流的太多了,早就没了回头的路。”
杏儿极力地稳住自己的声线,藏了那一丝颤抖哭腔。
云怀月缄默下来。
这一番交锋,可谓是她与杏儿间的相互试探。
她在试探杏儿洗冤的决心,而杏儿,则是在试探她查案的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