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琢月华+番外(162)
“你今日为何去郑府?”
“借公主之名,去与郑大人探讨宸国律法。”
她还以为,他去知会郑书巽洞烛堂一事,不料却是探讨律法,于是暗觉早知如此,就该多等上几刻,好告知郑大人早作准备。
“那你可讨论出什么结果来?”
“宸刑律令,凡犯者即刻亲口承认己罪,便不得用刑。”
他静静道出这条法令,温声问道,
“公主今日去了东宫,可对?那定是与东宫达成合议,如今朝中为郑大人鸣不平之人,怕已是有了。那私下里,这大抵是唯一一个,郑大人被捕进洞烛堂后,也不会受任何皮肉之苦的方法。”
“可这岂不是坐实了他的罪名?”
“你我既不知洞烛堂究竟会给他安一个怎样的罪名,又怎能做到面面俱到。无论何等罪名加身,他只消认罪画押,那么陛下定不会坐视不管,陛下若亲自提审,如此一来,他的危局不就可解。”
“啧,这倒是。你今日虽未与他谈及此事,但当他面临此景时,定会想起你与他的这番谈话。郑大人届时心中肯定感念,是你的法子,才使他免遭邢罚皮肉之苦。”
她赞完他的处置方法,又解释起为何要与东宫合作,
“我想让东宫在朝中出这个风头,从而不露自身锋芒。但于郑大人而言,在朝中与洞烛堂反目之人,却并不是真切救了自己性命的人,而他真正感激的,只会是公主府。如此一来,张素瑛反倒出力不讨好。”
他轻声笑道,
“没错,臣先前只是想借郑大人之事,打压一番洞烛堂,却没想过公主此举,借东宫之力,竟能让洞烛堂更加成为朝中众矢之的.......我们也算是相辅相成。”
云怀月却一时没听明白,
“你说什么?”
他笑笑,避开了她的目光,
“没什么。”
她与他探讨完此事,悬着的心终是落地,不禁感叹道,
“我总觉得,我是良善之人,但今日我却要利用郑大人。温琢,你说这权位争夺之下,人心是不是会变得越来越寒凉?”
“如今我尚且会心怀内疚,但下次呢,下下次呢?”
“我现在竟开始质疑起自己,与当初试图在书院中纵火的张素瑛别无二致。”
“你与她还是有极大区别的。她当初这般行事,只是为了谋求自己地位,你没她那般不择手段。洞烛堂以权谋私,行不义之事在先,你如今所为之事,只是想将它彻底铲除。再者说来,如今陛下大权渐稳,朝中实不该再有除刑部与大理寺外多余的刑狱了。”
他徐徐道来,似是安慰她,更似是安慰自己。
这天微风和煦,下朝之后,郑大人正美滋滋地在屋中读书。
“洞烛堂办案,其余人等一概退散,不得阻碍!”
郑书巽正在书中批注的手一抖,墨迹在书页上晕成一块黑点,而后终是放下笔来。
他日日小心谨慎,这该来的还是逃不掉。
郑夫人惊恐之声自外传入他耳中,
“怎,怎么回事啊?”
“有人密信举告,郑大人意图勾结朝臣,行谋反之事,夫人莫要阻挡办案,否则别怪臣等连你一同捉拿。”
酷吏说着又冷笑一声,
“不过夫人不必太过担心,等审问清楚,您还会与大人在狱中相见的。”
“不可能!老爷为官数十年,怎会是这等不忠不孝之人?”
郑书巽抚着胡须,叹息而出,
“莫要在此吵嚷!”
他转身嘱咐夫人,
“我不在府上的时日,你可得料理好家中之事。”
夫人眼中含泪,望了一眼屋外黑压压的人马,颤声道,
“老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
“朝中之事,你莫太过忧心。”
他一边安抚自己夫人,心中却唾道,呸,这等罪名也敢拟!
他在朝中为官这么些年,当真担得上“谨小慎微”四字,也不曾在明面儿上得罪过谁。
如今扔给他一个如此大的烫手山芋,他倒要看看,他们究竟有何实证!
“莫要祸及本官家人,本官同你们走一趟便是。”
“哼,郑大人可真是识趣。”
为首的酷吏目中难掩嘲讽,喝到,
“带走!”
郑书巽途中听着吱吱呀呀车轮碾过地上之音,念及朝中近日被洞烛堂拿了不少大臣,悉数没什么好下场,死的死,残的残,不由得也开始紧张起来。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罢了,行一步说一步吧。”
他忐忑地被人压着,丢进一处弥漫着血腥之气的刑室之中,此处似是刚动完刑不久,冲洗过的刑具洇着潮湿水汽,还隐隐透着暗红之色。
他望着一人多高的刑架,及一旁放置的各类刑具,不禁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