愿琢月华+番外(140)
忙丢下手中狼毫,亲自相扶她坐于椅上,又替她寻了一个软枕相靠,掏出贴身帕子,轻轻擦拭汗珠,担忧道,
“阿瑛,如今你有孕在身,莫要太过劳累,带着侍女,在东宫院内逛逛便是,瞧你面色苍白,定是走了很远的路吧。”
张素瑛在云怀月处碰了壁,思及她软硬不吃的笑容,以及丝毫不顾及自己脸面的言语,如同取心上肉,放在小火上煎烤般燥怒。
而回到东宫,云怀晟的体贴倒宛若清泉一般,浇息了炙烤她的心火。
她缓坐许久,娇声哭诉道,
“也不全是行路劳累所致,妾回来之时,碰见了公主妹妹,妾好言好语相待,她却不冷不热。”
云怀晟一边为她剥石榴,一边宽慰道,
“月儿自幼便受陛下偏宠,肆意惯了,一直是这般直言不讳的性子,连太傅都拿她没法子。你嫁进东宫后,甚少同她往来,她与你不相熟,自不了解你是何等性情。她若是知晓你与她一般,皆是有主见的女子,定会觉得与你十分投缘。”
张素瑛接过剥好的石榴籽,打量起一旁的夫君。
他温暖谦和,心地良善,与自己相敬如宾,若是生在寻常人家,平静度日,厮守终生,定是一段坊间佳话。
但他并非生在民间乡野,他生于皇室贵胄,父亲与母亲双双坐于帝位之上,便注定了他不能如寻常人一般碌碌终生。
他是唯一名正言顺的皇太子,却偏偏无心权位之争,独爱舞文弄墨。
因此,这些放在寻常男子身上的优点,悉数成为了他的弊端,显得他无为懦弱,人人可欺。
可她不会允许任何人低看东宫。
她的目光缓缓落在他略显凌乱的书案之上,瞥见云怀晟方才急着搀扶她,而随手丢在一旁的毛笔,笔上余墨在纸上浸染出一片黑色,毁了刚临摹完成的碑帖。
云怀晟随她目光望去,兴奋起身将纸拿来,似炫耀珍宝一般,
“阿瑛,给你瞧我近日刚命人寻来的碑帖!如何,笔力是否入木三分?”
张素瑛盯着那块黑渍,道,
“写得不错,只可惜被墨渍沾染了。”
他谦和一笑道,
“无妨,你的身子要紧,这些都是外物,大不了重写一次便是。”
是啊,他就是这般性子,万事以和为贵,什么都可拱手相让。
明明是名正言顺承统的天子,却在先帝逝后,主动让贤,甘愿继续坐于东宫。
思及至此,张素瑛闭目叹气。
他一人如此,也无可厚非。
可他背负着云氏的百年江山,背负着东宫兴亡,背负着朝臣期望,同时也背负着她——
眼见珠玉在前,便不愿居于人下,甘当瓦石的野心。
所以,他注定不能做一个闲散公子,注定被周围的一切推着前行。
云怀月虽直言拒绝张素瑛的拉拢之意,但却始终不明一事。
这位皇嫂,虽总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清纯模样,天真神情中却难掩自身算计。
可无人比她再为清楚,自己兄长究竟是一位怎样之人。
他本就无意争权,又怎会让她来拉拢自己,怕是皇嫂自己做主之意。
云怀月甚至能够笃定,有朝一日,她若站在兄长面前,告知他,她想要那个至尊之位,他都会愿意拱手相让。
既然如此,张素瑛费心筹谋这一切,究竟是何意?
她上下打点宫人,赠礼相交梅染,应是不知其父早与姜枫结盟。
难道她——
她脑中飘过一个大胆的想法,还未来得及细想,却被温琢的柔声呼唤拉回了神。
“公主。”
她瞧见温琢一袭月白衣袍,站于殿前等她而来,唇角扬起一抹笑容,拾阶而上,却见一胡子花白的老臣先行一步,神情严肃,喊住了他走向她的步履。
“温侍郎。”
温琢转身,同老大人躬身行礼,云怀月未曾避讳,径直行至他身侧。
那老臣见二人行迹亲密,且她并无回避之意,自己话已至嘴边,又不得不言,便拉下一张老脸,道,
“温大人初回京中,可已寻好落脚之处?以往帅府已被查封,本官也算得上是孟贤弟的故交,温大人若不嫌弃,可先去本官府上小住,待你寻到一处好宅院,另行开府,再搬走不迟。”
云怀月挑了挑眉。
这老大人说话颇有门道,表意虽是邀他小住,可朝中谁人不知,他曾是她的家奴,京中吃住皆在她府中。
虽如今已免了罪奴之身,他此举,不过是劝温琢另行站队。
温琢再行一礼,淡声道,
“多谢大人好意,不过臣承蒙天恩,在京中始终能偏安一隅,不劳大人挂念了。”
老大人斜睨她一眼,沉声愤然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