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以南无话可说了。在沙场上，只要听寒烨昭的话，她真就是想出错都不行，更何况她谁都不怕，只怕寒烨昭发火。

见到寒烨昭，邵以南习惯性地变成了顺毛驴，恭声唤道：“哥哥。”

钟离睿却不愿意了，“你现在是什么身份？何必对他恭恭敬敬的？”

寒烨昭促狭地笑，在马上一拱手，“微臣参见皇上、皇后娘娘。”

钟离睿觉得特别别扭，摆了摆手，“算了吧。”

邵以南则罕见地红了脸。

钟离睿清了清嗓子，“你这厮，难得你还有闲情打趣我们二人。”

寒烨昭悠然笑道：“不然怎样？”

钟离睿哼一声，“蝶舞就不该嫁给你这没心没肺的。”

寒烨昭仍是笑，“此事承蒙皇恩浩荡，烨昭感激不尽。”

钟离睿觉得自己很失败，与寒烨昭说话没占过上风也就罢了，最要命的是每次都会被他戳中软肋，沮丧完毕，开始叮嘱道：“以南就交给你了，你可帮我把她看好了，千万别让她在军营给我闹出丑事。”

寒烨昭没理他。沙场之上，哪里有那么多闲情逸致，真该让他御驾亲征几次。

钟离睿有些心急了，“你不把她看好，我就整日去烦蝶舞。”

寒烨昭微微笑道：“微臣遵命就是。”

钟离睿随之承诺道：“那就好，蝶舞的安危就交给我了，你也不必太过挂念。”寒烨昭一向是这样，越是心里难过，脸上越是平静。只要有脑子的，把他和蝶舞这些事想想，都能意识到，他的心，此刻不知已经疼成了什么样子。意识到这一点，钟离睿觉得自己方才的话已经有些残忍了，也不好意思再和邵以南说什么，便摆了摆手，“如此你们就启程吧，你不让我率文武百官相送，我就等你凯旋归来再为你设宴洗尘。”

第161章

寒烨昭和邵以南也不多言，唤来传令兵启程出征。

钟离睿看着两人渐行渐远，看着身为主帅的寒烨昭在一转身之际现出霸气，忽然间就想到了少年时邵以南说过的一句话。

邵以南说：“那把龙椅，其实你和寒兄谁坐都是一样，都能使得国泰民安，只是寒兄不喜欢，而你喜欢，又恰好生在皇家。”

近两年，醉后的她又说：“其实只是寒兄不愿意反你而你，他若存了那份心思，你也早就不是你了。”

他承认，一直承认。他习武只是用来防身的，而寒烨昭习武却是用来杀敌的。习武与率兵打仗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武功再好，也注定做不了马上皇帝，对于战事，只会纸上谈兵，不能临阵克敌。

而论文采，当年逍遥侯在他们三人之中，时常夸赞的是寒烨昭。后来，寒烨昭做了武将，从来不参与政事，做起了不闻窗外事只管上阵杀敌的闲人。

这是多失败的一件事，钟离睿很沮丧。从来皇帝是天下第一人，但他知道不是，他自己就是个活生生的例子。他最幸运的是太了解寒烨昭，了解他喜静远纠葛，了解他甚至不羡慕皇帝的锦衣玉食、大权在握，从而才能委以重任，让他辅助自己坐稳江山。

有这么一个人，日久年深，他真怕自己会学了昏君嫉贤妒能。而没有这个人，就是太恐怖的一件事，沙场奇才是百年不遇的，终其一生，他也不敢奢望能出现第二个寒烨昭。

“做皇帝，真是不大轻松。”他一路哀声叹气地回了宫里。

有了铁馨的治疗，蝶舞心口绞痛、气闷的症状明显减轻了，睡眠愈发强悍。有时候她会天真的想，若是能这样睡下去该多好，等到哪日醒来，孩子已经要出生，而他也已经回来了。

一直不能适应他的离开，觉得期云阁空了，整座寒府空了，因为心空了。

心里虽然愁闷，好在以往在寒烨昭面前就时常强颜欢笑，对别人做戏也就更容易。恍惚了一些时日，到了中秋节。

那天一早，苏洛就搬来了期云阁，在寝室里添了一张填漆床，方便时时刻刻照顾蝶舞。蝶舞腹中的胎儿，稍不注意就会滑胎，也很有可能不足月就出生，最重要的是她可能随时心疾发作，性命堪忧。

很多未知数相加，决定了她和孩子都担着太大的风险，也决定了她和孩子都是不理智的，她在坚持，孩子也在坚持，孩子在她腹中很妥当，即便她偶尔心痛难忍，孩子却并没有受到影响。

孩子这一份坚持，这一份努力，之于蝶舞，是最大的支撑。

晚间，蝶舞独自坐在院中赏月，窝在美人榻上，旁边有摆放着果品的茶几。

月明星稀，偶有流云滑过深蓝色的天空，院中树木随着清风沙沙作响。

同一轮明月，不知他在途中得不得闲欣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