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烨昭找出一道黄金卷轴，大步走出去，吩咐小厮：“把这道圣旨悬于厅堂，请诸位官员过目。我就不过去了，还请他们见谅。”顿了一顿，又道：“都出去吧，夫人要在这里歇息，别打扰她。”

蝶舞苦笑，他真正想说的是别搭理她吧。

寒府似是注定与喜事无缘，每一次都是很奇怪的气氛。这一夜，寒烨昭宴请百官，却未露面应酬。百官其实都对他心存畏惧，他在场反倒不自在，不在，既能随意讨论妾室扶正之事，又能举杯畅饮，宴席间的气氛极为热烈。而内宅的气氛却很凝重，因为将军独自在花厅饮酒，新夫人却独自待在将军的书房里，最应该洋溢着喜气的期云阁一片沉寂。夫妇二人的心情都差到了极点，下人们自然连大气也不敢出。

蝶舞枯坐无趣，见书案上有一坛酒，拍开泥封，拿起手边的白瓷茶碗，自斟自饮。酒越喝越多，心里也就越来越难受。真的不该在这日跟他闹情绪，想去寻他道歉，又没勇气。

再多喝一些，就能拉下脸来认错了。她这样告诉自己。一连喝了六七杯，还是踌躇不定。

蝶舞倒酒时，手已经不稳，一不留神就倒在了手上，正喃喃嘀咕着，瞥到他去而复返的身影，“烨昭……”唤出他的名字，发觉心底一阵刺痛。为何要伤他？为何要在这一日辜负他的好意？她想自己一定是疯了。

“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寒烨昭也已微醺，看看依然坐在书案上的小醉猫，又是气又是心疼。

“我怕。”蝶舞又倒了一杯酒，喝了一口才继续道，“怕你因此招来一身麻烦，怕你做了这么多只落得一个不值的下场。”她垂下眼睑，看着杯子里透明的酒液，“烨昭，我也许一辈子也无法为你生儿育女，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日后还是会被人指指点点，你不是不知道，为了一个女人，你不该承受这么多。”语毕，大颗的泪珠已落入酒中，溅起层层涟漪。

“傻瓜。”寒烨昭托起她的脸，“我既然敢做，就不怕，也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为何还是耿耿于怀子嗣之事？我不在乎，你为何就不相信呢？”

蝶舞的泪水成行滚落到腮边，语气空前的脆弱，“我怕你日后让我抚养别人生的孩子，我没有那么多的爱，没办法分给与我无关的人。即使孩子有你一半的骨血，我也不能，那只会让我嫉妒别人让我恨你。我自私，我心胸狭窄，我不想要没有必要的麻烦。我……不值得你如此。”

梨花带雨的容颜令他心疼不已，他把她揽到臂弯里，柔声道：“我只要你这自私的小东西，不会有别人，不会有别人的孩子。”

蝶舞无助地啜泣道：“可你明明是喜欢孩子的，你明明是想要孩子的！但是我不能，我想有我们的孩子，可我不能。”

寒烨昭极力安抚着怀里极为脆弱无助的人儿，“有我们就够了，你和我恩爱一世，我已无憾。”到此时方知，她如此在乎，因为在乎，更加惧怕任何变数。

蝶舞怯懦地低语：“哪里有恩爱一世的人，再深的感情也会挥霍一空。”

“此时浓情，是为着年华老去之时，一起回忆。”

他沉郁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让她逐渐平静下来。

“我若是生性浪荡之人，在看到你之前，早已处处留情，如今怕是早已子女成群。这一世，谁不是一样，想有一个人陪着度过漫漫余生，而这个人，须得是自己中意的，否则，不如没有。用几年光阴来找一个人，你敢说，我是一时冲动么？”寒烨昭说到这里，用手拭去她满脸泪痕，打趣道：“你哭起来真的不好看，日后还是多笑为好。”

蝶舞吸吸鼻子，终是破涕为笑，“什么时候都没个正经。”

寒烨昭揶揄道：“我哪里比得上你，正经起来就弄得全府的人垂头丧气的。”

蝶舞底气不足地争辩道：“谁叫你事先不跟我说的。”

他无奈笑道：“我怎知惊喜会被你闹成只惊不喜。”

蝶舞词穷，躲开他，喝了一口杯里的酒。

他问：“好喝么？”

蝶舞更加不自在，“应该还好吧。”本是该乖乖待在房里的，她却披散着头发来到了这儿，还把自己灌得晕晕乎乎的。细一想，真是无地自容了。

她的脸颊绯红，双眼不知是因了泪水，还是因了酒意，分外的清澈、明亮，唇瓣红艳艳的，分外诱人。他不由探身过去，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双唇吻住了她的。

是融入了情意的热吻，在这里？蝶舞不由得心里起急，暗骂都怪自己，把自己灌成这样不说，他亦分明是回来之前就醉了。一面向后躲闪，一面含糊不清地想提醒他，“烨昭，先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