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
涟卿拎起裙摆上了马车。
这趟是远门,乘坐的马车比平日里出入宫中的马车要宽大得多,马车中就有案几,案几上置了杯盏和书册。
涟卿上前,与他对坐。
身后,柯度抱了‘没想好’上前,瓶子,青鸾和云雀几人也上了马车,放置冰块,果茶盘子,还有糕点,青鸾留下在马车中扇风。
“不用了。”涟卿吩咐声,青鸾退了出去。
何妈在另一辆马车上,柯度和陈壁随车,与驾车的侍卫共乘。
郭维骑马上前,“殿下,太傅,准备出发了,会在西城门同信良君会和。”
涟卿应好。
马车缓缓驶离东宫大门处,怕马车中太热,帘栊是半撩开的,内里置了薄纱,不会让旁人窥见,但又有风透进来,再加上马车中放了冰块,也不算热。
涟卿看向他,“今日,要一直乘同一辆马车吗?”
他端起茶盏,风淡云轻,“不然呢?”
涟卿语塞。
早前,她也同他一辆马车过,就是上次她担心他在宫中出事,她慌忙入宫那次。
那次岑远没事,也在马车中等着她一道回东宫。途中遇到颠簸,她没扶稳,他揽着她的时候,她还曾坐在他身上过……
“想什么?”对面温和的声音传来。
“没,没什么。”她胡诌。
他看了看她,没说旁的,今日她还是带了那对锦鲤耳线,马车摇晃,锦鲤耳线也随着轻轻摇曳,衬得她眸间清澈潋滟,青丝微绾下,露出修颈处的一抹雪肌莹白,在晨曦光露里,叫人移不开目来。
稍许,他收回目光,“《古时记》记熟了吗?”
他淡声。
“嗯。”她轻声。
他平静,“背给我听听。”
“现在吗?”涟卿微讶。
“嗯。”
车轮碾在青石板路上,咯吱作响,一侧还有禁军护卫的马蹄声,但无论是马车外的陈壁也好,柯度也好,还有骑马前后巡逻护驾的郭维和禁军也好,都能听到马车中,东宫的背书声。
声音很好听,有温柔婉转,犹若夜莺,也有抑扬顿挫,波澜起伏,但大抵,都细腻平静,又带着女子特有的娴静。
因为是背书,所以她要一直看着他。
他也自然而然看着她。
渐渐地,涟卿反应过来,他是特意的……
背书和低头默写不同。
默写只需要面对笔墨与纸页,但是背书,她既要从头到尾一直看着他,背得每一个字都在看他,还不好移开目光。
她印象中,好像从来没有这么长时间与他四目相视,却没有移目过。
凝眸看他,越到后来,越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也越发觉得,他是在调.情,文人风雅的调.情,而旁人听在耳中,都只以为她在背书,只有她能意会……
她背到一半,脸色忽然红了,也停了下来。
“怎么不背了?”他悠悠开口。
她低眸,“口渴了。”
她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然后再抿了一口,不仅脸色,耳后也慢慢红了……
他低眉笑了笑,没有戳穿。
马车正好行至西城门外,马车缓缓停下,柯度入内,“殿下,太傅,到西城门同信良君会和了。”
话音刚落,便听不远处的马蹄声传来,透过车窗上的轻纱,很快便看见一道身影下了马,大步流星朝这处走来。
涟卿一看就知晓是信良君。
陈修远早前没见过,但见涟卿的模样,也猜得出来人。
他伸手,修长的指尖慢悠悠撩起帘栊,神色间并无凝重。信良君正好上前,冷冰冰的眼神看向岑远,敷衍唤了声,“太傅。”
他是东宫的人,一丘之貉而已。
不是什么好人。
但他是罗老大人的关门弟子,罗老大人早前待自己亲厚,礼仪上过得去即可。
见岑远颔首,信良君又瞥了涟卿一眼,眸间写满厌恶,也不掩饰,不悦的声音便朝一侧的郭维开口道,“人都到齐了,出发吧!”
“是!”郭维刚拱手应声,陈修远平静开口,“信良君。”
信良君蹙眉看他。
陈修远唇畔微微勾勒,礼貌笑道,“信良君方才没见到东宫,漏了行礼。”
听他说完,信良君皱眉拢得更紧。
涟卿也诧异看他。
信良君敛眸看他。
陈修远笑道,“既受天子之命任太傅,便应当为东宫传道受业解惑。信良君的称呼里虽然带了君字,但也是臣子,东宫跟前,哪有臣子不行礼逾越的?这么多双眼睛看着,信良君怕是要惹猜疑,在东宫面前如此,在天子跟前,信良君是不是也不行见君礼?”
自始至终,陈修远平静说完,没有激烈冲突,也没有针锋相对,但言辞间,字字珠玑,都是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