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提起信良君,涟卿眉头明显皱了皱,是不怎么愿意提的,但岑远问起他,她还是如实道,“今日从政事堂旁听完秋调后入宫,正好在天子寝殿外遇到信良君。我记不得早前的事了,所以也记得之前是不是同他照面过,或者见过。但第一次见他,觉得他目光凛冽,带了不善和煞气,我没怎么看他,他也只同我说了一句话,让开,语气很不耐烦。”
岑远看着她,声音里都是温柔,“吓倒了吗?”
涟卿方才脑海里都是信良君那幅凶神恶煞的模样,忽然听到岑远温和的声音,不由错愕看了看他,轻声道,“有一些。”
信良君威名在外,她其实早有心理准备,但看到他的时候,还是有些吓倒。
气场逼人。
兴许对面的人是岑远的缘故,涟卿还感叹道,“他给人的感觉,就像狮子老虎一样,很凶,也随时都会咬人那种。”
岑远看她,知晓她说这种话是真的吓倒了。
她是东宫,未来总要面对,善意宽慰没有任何意义,他一句将她带出,“然后呢?”
涟卿也从早前的思绪中出来,同他道,“你说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我走了。”
岑远唇畔勾起一抹笑意,“殿下做得很好,在没有摸清楚对方的态度和底线,也不熟悉对方的情况下,贸然触怒他并无好处。尤其是信良君这样的人,实力悬殊的情况下,先离开是最好的办法。”
涟卿看他。
他温和道,“还有吗?”
涟卿想起天子交待她的话,如实道,“有,我见过天子了,天子同我说,别与信良君冲突上,说信良君只是脾气直,也不要相信旁的流言,如果信良君有犯浑的时候,告诉陛下。”
岑远眸间微滞,似是在思索天子的话。
涟卿没有打扰他。
这大半月同他在一处的时间,她与他之间的默契渐增,除却大事,还在这些细枝末节处。
岑远收回思绪,问她,“你怎么看?”
果然,任何事情,在岑远这里,她什么事都别想走捷径,她回东宫的路上想过了,也应道,“第一,天子信任信良君;第二,信良君在天子心中可能不像外界传言的,觊觎储君之位;第三……”
她唏嘘。
他笑,“第三怎么了?”
她深吸一口气,悻悻道,“第三,信良君是真的很危险,而且也有犯浑的时候,只有天子才管得住他。”
听她说完,岑远笑道,“那如果与信良君冲突上了,殿下要怎么办?”
她想了想,“能躲就躲,躲不过抬出天子。”
岑远颔首,“殿下与我都还不熟悉信良君此人,敬而远之是对。只是还有一条,就算眼下信良君真如天子所说,不像外界传言的,觊觎储君之位,但殿下要清楚的是,人是会变的,昨日未必的,今日,明日不一定还会未必。不可全信,也不可不信,殿下要有自己的判断,这种判断,在每一次与对方接触的时候,都会让你察觉不同,不能一概而论。”
涟卿颔首,“太傅的意思我明白。”
岑远继续,“还有旁的事情吗?”
“有。”说到此处,涟卿的神色轻松多了,从袖间拿出那枚册子递给岑远。
岑远接过,耳边是她的声音,“早前的功课,关于邵泽志邵老大人的生平,还有关系网。”
他不由多看了她一眼,眸间藏着笑意。他以为这些时日她忙着秋调的事,还有早前他入宫牵出的一堆事情,她没有精力放在这处,却没想到一打开有洋洋洒洒十余页,很详尽,但不是她的字迹。
他唇畔微微勾了勾,他的确也没说要她自己写。
涟卿见他没有异议,只是在仔细看着册子,从旁道,“你说的,身边什么人都要有,我要自己去打听,还不知道要打听到什么时候,也未必详尽,贺之同确实能用。这么短的时日,打听得很详尽,而且,不是糊弄了事,一定自己看过。你举荐的人,是以前认识的吗?”
岑远看她,也从她平常语气中听出探求。
他温声道,“我听人说起过。”
“哦。”她没有移目,“一定是很信任的人吧。”
岑远微顿,轻声道,“是,她同我亲近。”
涟卿没多问了,又道,“信良君不是入京了吗,我让贺之同盯着他的行踪。”
岑远眸间微讶,“他答应了?”
涟卿点头,“是答应了,很勉强……近来不是在旁听秋调吗,我就‘提醒’他,靠近羌亚的峦城,缺城守,我可以举荐他。”
岑远笑起来,他怎么会听不明白她口中的“提醒”和“举荐”两个词。
涟卿轻叹,也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贺之同挺怕信良君的,说他发起怒来是真会杀人,说这次之后,他再也不做同信良君相关的事情了。所以,虽然眼下,他还在帮我做事,还不清楚日后会如何,会不会过两次,也不会再替我做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