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远安心思缜密,任何风吹草动,会提前留意。
他是见过岑远才入京的,所以行踪上,他同岑远刚好能衔接上。但即便如此,上次在宫中,洛远安还是拿了傅叔的事情来试探他……
这个人心思谨慎,且多疑,吴绵中的事不会无缘无故,空穴来风。
“吴绵中怎么牵涉进来的?”他问起。
陈壁应道,“药童提起吴绵中去见上君之后,属下循人多番打听过,吴绵中在太医院就职多年,早前罗老大人在京中的时候,吴绵中就给老大人医治过。这次吴绵中见主上的反应,前前后后都透着将信将疑,属下猜他早前在罗老大人处见过岑公子,但因为拿不准,所以昨日又特意来了东宫这处,再去向上君复命。”
是,陈修远是记得吴绵中借着替他确认伤势,仔细打量过他,是在认人。
“洛远安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他端起茶盏,轻抿一口。
“主上,那要怎么办?”陈壁拢了拢臂间,剑鞘在怀中晃了晃,解决问题的办法肯定比问题多。
陈修远放下茶盏,淡声道,“佑嘉是不是这两日入京?”
宋公子?陈壁恍然想起,“哦,是!听说主上来西秦了,宋公子说了好久要来见主上,我说主上这处忙,前两日又收到他消息,说他入京了。”
陈修远垂眸,兆宁宋家……
陈修远开口,“你让陈玉问问佑嘉,洛远安有没有联系过他?如果没有,就让他去找洛远安,洛远安会想到的,他不是想查我吗?那给他个惊喜。”
他这么谨小慎微,行事步步筹划,如果在天子面前演了这么一场,日后就不会轻易再动第二次心思。
倒是一劳永逸了。
陈壁会意。
陈修远提醒,“让陈玉告诉佑嘉一声,演像些,不要上来就一幅认出我的模样。岑远一年到头都在深山老林里,他见不了岑远几次,不会一下认就出来。就算洛远安想不到,还有华帝,她只是病重,未必心中不明镜。”
……
收起思绪,陈修远眸间没有太多波澜。
今日都在掌控之中,他就是等着洛远安往其中跳,就算有差池,陈玉也会去请魏相。
出不了乱子。
但想起刚才涟卿额头和鬓间的细汗,快步往天子寝殿去的模样,他心底还是微沉。
她在担心他。
应当是听说天子忽然传召他入宫,连陈壁都跟着一道去了,她是怕吴绵中,还有寒光寺的事情节外生枝。
她认出他时,眼中的庆幸,一双眼睛似会说话一般,即便不出声,一个抬眸,一个屏息,都能戳到他心底。
她是真的担心了。
尚有大监在,他出声提醒。
她惯来聪明,也一听就懂。
她匆匆入宫,就算是因为他的缘故,也不能太过明显,样子总要做完,她怎么都要去寝殿见过天子,才算是这一趟周全了。
应当不用太久……
陈修远想起出寝殿的时候,洛远安同兵部的官吏在一处,两人目光正好遇到。
今日之事,洛远安一个字都不能说,只能吞下,但脸上仍然挂着温和笑意。
其实两人都心照不宣,他途经时,有意目光微凌。
洛远安愣住。
洛远安手段再厉害,也都是些后宫中的手段,他眸间不敛锋芒的时候,洛远安明显心底一颤。
再等回过神来时,却见他眸间温和笑意,好似方才是错觉一般。
他转身,衣襟连诀下,掩了戾气,同大监说话时,已重回早前的温和儒雅。
擦肩而过,他朝洛远安颔首致意。
洛远安还怔在原处……
不远处,熟悉的脚步声传来,知晓是她折回了,洛远安敛了思绪。
很快,陈壁的声音在马车外传来,“殿下。”
他刚收起眸间的清冽,帘栊便被撩起,涟卿上了马车。
方才应当特意没有走得太急,但额间还有细汗,她一直怕热,往返心底都没彻底踏实。
她先看了他一眼,四目相顾,想说什么,又顿了顿,然后朝马车外吩咐了声,“走吧。”
陈壁驾车,柯度跟在马车外。
在宫中,到处都是耳目,每隔三米就有值守的禁军,说什么都有可能被人听在耳朵里。
她轻声,“你没事吧?”
就只说了这一句,眸间氤氲浮上,眼中分明有克制在,却份外动人。
他也轻声,“没事,出了宫中再说。”
她轻嗯一声。
这是他的马车,马车中空间不大,除却面对面坐着,其实也并未隔太远。
黄昏前后,宫中各处开始掌灯。
从中宫门外外宫门去的这段路上,马车外的宫灯逐一亮起,好似给白日里庄严肃穆,金碧辉煌的宫中凭添了些许烟火气,冷暖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