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出了殿中,呵气成雾,苑中满满缀着的都是白雪,在枝头涔涔挂着,才知晓昨晚下了一整晚的大雪。
临近年关了,瑞雪兆丰年。何妈看了看,心中祈祷,主上这处也要平安啊。
天子想主上了。
年关之后不久,主上也该回来了吧……
*
后殿之中,水汽袅袅,涟卿在浴池中沐浴,温热的水温渐渐洗去了身上的疲惫之意。
身侧,青鸾舀水替她冲背,云雀取了稍后要穿的浴袍来。
等云雀取了衣裳入了后殿,涟卿轻声道,“都出去吧,朕自己呆会儿。”
青鸾和云雀福了福身,相继退出了后殿,后殿中没有旁人伺候了,两人不敢走远,都在后殿外候着,能听到后殿中的水声,但没有再入内。
青鸾和云雀离开后,涟卿仰首靠在浴池边缘上,目光空望着屋顶处,羽睫上连着雾气,脸上也是湿漉漉的水汽,但在冬日里也不冷。
浴池一侧燃着熏香,舒缓心情,也放松着情绪。
涟卿想起刚才的一场梦,准确的说,应当不是一场梦,而是她想起了早前的事情,在很短的时间内,所有的记忆充斥在脑海之中,满满当当,浑浑噩噩,都是她丢掉的时间,只是换了另一种方式回来……
爹,娘,大火漫天的淮阳郡王府,还有她捧在怀中那杯带着暖意的药。这些,就似一道分界线,彻底将她的人生划成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轨迹。
她也想起,她出现在天子跟前的时候,一脸茫然。
无论天子关切得问起她什么,她都摇头,是真的摇头,因为,都记不得了,包括天子……
当时天子眼中有失望,有试探,但更多的是心疼。
天子病重中,那日却同她说了许久的话,她都听着,有些懵,记不住太多,但印象最深刻的,是那句“姑母在”。
涟卿慢慢阖眸。
——姑母在。
但如今,姑母也不在了……
后殿中灯火昏暗,清澈的水声里,涟卿慢慢沉入水中,让思绪在温水中放空,留白,屏住呼吸,什么都不去想,也什么都不去猜测,让脑海中只剩静谧的水声。
许久之后,才又慢慢浮出水面,接连喘了几口气在,而后伸手,取了浴袍起身,将一场冗长而沉重的梦境抛在脑后。
眼前,才是现实……
*
金殿上,百官手持笏板,躬身向着殿上山呼万岁,柯度唤了声起。
今日柯度当值,早朝上的所有事宜皆有柯度在照看。
这月余以来,前朝之事,大监都在一点点教着柯度,柯度也慢慢有了准则。早前的时候,他在早朝上,还需大监在殿中角落处陪同,眼下,已经不需要大监在照看,自己就可以应对。
时间一日日过去,已经渐渐熟悉了早朝的除了柯度,还有涟卿。
“陛下,微臣有事要奏。”
“陛下,年关将至,臣有本请奏。”
“陛下……”
涟卿一身龙袍,端坐在殿上的龙椅处,从早前百官请奏,涟卿诸事皆看向魏相和岑远,也到眼下,凡事皆能安静泰然听着。
从天子临朝起,在朝臣心中的,天子临政就不如早前先帝临政时的慌乱和尴尬,而是凡事有条不紊,也能在魏相和太傅的帮衬下应对,看不出有新近临朝的稚嫩与局促在。在天子手中,早朝也渐渐恢复了先帝病重前的模样,诸事都能在早朝上有初步定夺,也让朝臣心中慢慢恢复了底气,尤其是在先帝生辰宴之后,天子是将这个位置坐稳当了。
眼下虽然太傅因为家中之事暂时离京,但还有魏相在京中辅政,天子应对朝中之事,游刃有余。
自八月以来,天子权力平稳过度;粮仓改革和春调之事都在有条不紊进行;再加上之前在朝中搅弄风云的几大世家除名,余党陆续清除,充盈了国库,也腾出了朝中不少位置,近来户部和吏部都忙得不可开交,就盼着年关前能告一段落。
腊月二十四,离休沐还有三日,前朝和宫中都陆续有了喜庆氛围。
贺之同与徐老大人一处,一道往中宫门处,柯度快步撵上,“贺大人留步。”
听到柯度的声音,贺之同和徐老大人都停下。
“徐老大人,贺大人。”柯度拱手。
徐老大人颔首。
柯度这才看向贺之同,“贺大人,陛下有事同贺大人商议,请贺大人移步瑞和殿。”
贺之同头疼,但徐老大人还在,徐老大人笑道,“去吧。”
“是。”贺之同只能硬着头皮同柯度一道往瑞和殿去。
徐老大人又垂眸笑了笑,看着贺之同与柯度一道的背影,心中感叹,一朝天子一朝臣,无论是贺之同也好,还有早前的郭白彻,冯宇西,赵逐亮,甚至商姚君,褚石晓,郭维也好,天子已经在慢慢拉拢自己的心腹朝臣。西秦经过这些年的内乱,终于要慢慢走向一个没有世家把持,天子可以放手一搏,大胆任用新人改革的新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