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酸溜溜的褒义。
涟卿没有再应声了。
她知晓冠之哥哥很不喜欢赵伦持,她也从陈壁这处听过景阳侯府和赵伦持的事,在见过赵伦持的三次里,他好像确实是没有那一次是脑子好使的……
她也不是特意这么想,就是的确,他看起来就像脑子不怎么好用,但有一身蛮力,又偶尔灵光乍现的那种,就像白日里在三全台。
但赵伦持方才救过她,也疏导过三全台的人,她没吱声了。
赵伦持也不说话了。
良久,赵伦持忽然感叹一句,“你是陈家远方旁支的女儿,陈修远会来救你吗?”
涟卿:“……”
涟卿支吾,“应该会的吧。”
赵伦持轻哂,然后淡声道,“像陈修远这种人,衔着金汤匙出生,从落地的那刻开始,就带了天生的优越感。因为你姓陈,所以他会来?”
涟卿噤声:“……”
赵伦持继续道,“就算他会来,我们被埋在……”
想了想,许是用埋这个字太晦气,又改口道,“我们被困在三全台往下几十丈的地方,就算有人来,也要掘地三尺,还得不眠不休,昼夜接替,才能赶在你我饿死之前,将我们救出去……就算我信陈修远会来,他会为了你一个远房堂妹,兴师动众,把三全台搅得天翻地覆?”
涟卿:“……”
涟卿还是没出声。
赵伦持也不出声了,明显陷入了沉寂,而后,又忽然道,“我就该听我爹的,继续留在禁军中混日子就好,逞什么能!倔强老头子就我这么一个儿子,日后连人送终都没有。”
赵伦持说完,烦躁扔了手中的树枝。
涟卿还在想他刚才口中那句——就算有人来,也要掘地三尺,还得不眠不休,昼夜接替,才能赶在你我饿死之前,将我们救出去。
听到树枝声,才停下来,看向赵伦持,轻声道,“你不是景阳侯世子吗?旁人不会来救你吗?”
赵伦持看了看她,自嘲道,“陈修远没告诉你?我是过街老鼠,人人眼中啃着祖辈功绩的纨绔子弟,面上看着客客气气的,背地里还不知道多招人恨。狐朋狗友倒是不少,要有人肯这么来救我,想多了……一个没落的景阳侯府,谁会管?”
赵伦持说完,顿了顿,又沉声道,“说了你也理解不了。”
涟卿却低声,“你怎么知道……”
赵伦持看她,眼中意外。
涟卿淡淡垂眸,低声道,“没落的世家,哪有看起来的风光?人前见了客客气气,背地里招人恨,也好过当面也有冷嘲热讽,却还需笑脸迎人……”
涟卿想起家中出事后,她同二哥走投无路,尝试想去见过的那些人,躲着的,避开的,还有诸如邵家这样想将她和二哥一道出卖的,涟卿声音越渐低沉着,“更好过,背地里捅你一刀,猝不及防的。”
赵伦持僵住,诧异看她。
她眸间都是黯沉,“当你寄希望的所有人,都不会帮你,你走路无路的时候,再想起还有一个人,又如同抓住了另一根救命稻草。但等你真正去到,无非又是一个,没落世家连草芥都不如……”
涟卿双手抱膝,“我怎么会不理解?”
赵伦持惊讶得合不拢嘴,这,这是与他想象的大相径庭……
涟卿是被他方才的话触到了心中最难受之处,但也在说完之后,慢慢恢复平静。
赵伦持轻咳,“你们陈家这一脉这么惨啊?”
涟卿回过神来,方才,是忽然听赵伦持的这番话,忽然想起家中,想起家中出事后,他和二哥的一路碰壁,也想起了二哥被邵家逼得走投无路,身上都是血渍得离开京中……
但这里不是西秦。
涟卿收起眸间情绪,轻声道,“你不都说了远方旁支吗?除了那么些血脉关系,还能有什么?”
淮阳郡王府就是远房宗亲,但锒铛入狱,她同二哥也束手无策……
火堆对面,赵伦持惊讶看她。
火堆哔啵烧着,昏黄的火光应在她脸上,映出好看的幅度。许是她方才那翻话,让他觉得能感同身受,又许是她字里行间里藏的东西,同是天涯沦落人,他刚好能感知,所以不同……
赵伦持看了看她,低声道,“那,你怎么会在敬平王府?”
“冠之哥哥同我哥哥交好,家中出了事,他托冠之哥哥照顾我,然后送我来了京中,我才留在敬平王府。”涟卿原本说得也不算假话,虚虚实实,其实都是写照。
赵伦持虽然不想,还是感叹,“那陈修远这人,也不算那么刻薄……”
等说完这句,赵伦持又纠正,“分人。”
涟卿听出赵伦持语气中的奈何,又收回目光看向火苗处,“他会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