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陈修远上前。
老爷子颔首,即便说话很难,还是开口,“阿翎来了吗?”
第一个开口问起的是陈翎,他知晓老爷子放心不下她……
“在路上了,老爷子,你要等她,不然,她这个皇位做不安稳。”陈修远淡声。
老爷子笑了笑,看向他身后的涟卿,“阿卿。”
涟卿上前,“爷爷。”
陈修远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看了看陈修远,又看了看她,似是猜到陈修远的心思,最后叹道,“丫头,无论日后爷爷在不在,你想来万州的时候,就来万州……”
“爷爷。”涟卿双目温润。
“可惜啊。”老爷子轻叹。
陈修远看他。
老爷子嘴角微牵,“我们这么好的阿卿,怎么不能留在……”
“爷爷。”陈修远适时打断,怕他捅破最后这层,“大哥和大嫂在回来的路上了。”
听到他口中这句,老爷子明显愣了愣,然后缓缓点头,“好。”
“让我歇会儿,丫头一直在照顾我也累了。”老爷子似是真乏了。
涟卿还想说什么,陈修远牵了她起身,“我们在苑中,有事叫一声。”
老爷子点头。
……
陈修远和涟卿在苑中散步。
涟卿知晓陈修远有一个妹妹,还有一个哥哥,但很少听他提起过自己的哥哥。
今日,好像是第一次听陈修远提起。
“冠之哥哥,为什么你提起哥哥的时候,爷爷会这样?”涟卿看他,“我不知道该不该问,如果不好说,可以不用告诉我。”
陈修远低声道,“大哥出生的时候,受了闪失,一直体弱多病,常年在南顺就医,然后认识了我大嫂。大嫂是南顺人,他们成亲之后,大哥一直继续留在南顺治病,回燕韩的时间很少。老爷子是想他了……”
涟卿愣住,南顺。
陈修远继续道,“所以家中是我继承的爵位,爷爷很想大哥,但大哥回来一趟确实不易。爷爷在京中病倒的事,有意瞒了我,他怕我让他留在京中医治,他想万州了,也想我了,还想我大哥……刘叔虽然没有忤逆爷爷的意思,将我瞒了,但刘叔修书去了南顺,让大哥大嫂尽快回万州一趟,虽然未必能赶得上,但至少老爷子是高兴的。”
涟卿不知道应什么,就安静听着。
有时候,旁人需要的不是安慰,是倾听和陪伴……
而她,在。
*
五月下午,天子亲至万州。
敬平王此时已然进入弥留,有时候连人都认不清,会对着涟卿喊阿翎,也会偶尔唤她阿婉。
起初涟卿还会解释,到后来,也不解释了。
认成谁都好。
认成谁,爷爷都高兴。
但涟卿不傻,老爷子会对着她喊阿婉,不会对着陈修远喊阿婉,是以为她是女子,陈修远是那男子。
但同理,老爷子会对着她喊阿翎。
陈翎是天子的名讳。
涟卿原本就聪明,就算再装糊涂,从老爷子的态度里也隐约觉察了不该觉察的东西。
而敬平王府,在守着这个秘密……
天子来敬平王府的时候,涟卿跟着陈修远一道,陈翎远远看了她一眼,身侧的大监悄声道,“敬平王府的四小姐,陈卿,是宁州这支旁系的女儿,敬平王同四小姐投缘,将四小姐接来府中照顾,这段时日一直是四小姐在照看敬平王。”
大监说完,陈翎多看了她两眼。
“爷爷在等你了,走吧。”陈修远解围。
陈翎收回目光,同陈修远一道入了屋中,涟卿不好走远,就在屏风后候着。
爷爷原本也没打算什么事都瞒着她,而且爷爷同她亲厚,她又是陈家的人,此时离开,看在天子眼里都不妥当。
涟卿在屏风后稍作等候,也隐约听到屋中的声音。
——别怕,阿翎,大爷爷去了,冠之会照顾好你的。陈家这么多孩子里,你和冠之最像你们太爷爷,大爷爷想你们太爷爷了,不是什么难过的事,只要陈家的人还在,就会一直守望相助。”
——曹之都,霍连渠,褚平舆,安允白,这四人大爷爷看过了,是可用的,要用好。但旁的人,你还要再仔细斟酌,君王不好做,但你能做好。
这是在同天子和冠之哥哥交待最后的遗嘱……
涟卿忽然心底窝得难受。
耳旁陆续是天子和冠之哥哥的声音。
——知晓了爷爷,我会照顾好陈翎的。
——大爷爷……
许是见了天子,最大的心愿得了,老爷子的时间永远停留在了这一日。
这一日,敬平王府上下一片孝衣,素缟。
陈修远跪在灵前,一连跪了三天三夜,等到第四天的时候中途晕倒,再醒来,在自己屋中,涟卿在一侧照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