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书斋的时候,陈修远抬眸看她,眸间一抹惊艳,微微动容,又很快,低眉藏在指尖沾染的书卷墨香里。
“冠之哥哥。”涟卿上前。
“嗯,起了?”他淡声问起,没有特意看她。
涟卿歉意,“昨晚睡得太晚,起晚了。”
他唇畔微微勾了勾,“不晚。”
言罢,又朝身侧吩咐了声,“用饭吧。”
“在书斋,还是在苑中?”他放下书册。
“苑中吧。”涟卿应声。
“好。”
布饭要些时间,两人起身往苑中去。
涟卿回头看了看书斋的名字,“海棠斋?很少见书斋会用这个名字的?”
涟卿驻足,仰首叹道,“而且书斋牌匾上的字不知出自哪位大家之手?很好看。”
陈修远笑道,“那是我太爷爷题的字,书斋的名字也是他取的,以前不叫这个名字,太奶奶过世之后,他想念太奶奶,他就将这处改成海棠斋了——太奶奶的名字里带了棠字,也喜欢海棠。”
涟卿联想起早前王府中间过的时来运转,风生水起,还有这处海棠苑,“冠之哥哥,你太爷爷一定是个很有趣的人。”
陈修远也仰首看向书斋上牌匾,微微笑了笑,“太爷爷少时家中经历见了变故,只剩他一人。后来遇到太奶奶,又逢国中变过,两人历经波折,才有了后来的家国平安,还有今日的敬平王府。在我出生不久后,太爷爷就过世了,所以我对他没有印象,只是时常听爷爷提起他,也听爷爷说,他抱过我,还说我像他……”
一个大家族的底蕴往往不在别处,而是在子孙的言行与教养上。
这位太爷爷,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
“想什么?”陈修远见她出神。
她如实应道,“我在想,当时敬平王朝进帝称臣,是为了燕韩的统一。但后来陈家出了天子,封号还是敬平王,未曾变过……”
涟卿看他,“但凡两字,皆为异姓王,敬平王府一直保留着这个称号,是没有忘本,这位太爷爷,一定是个很厉害的人,所以陈家子孙才会一直奉行家国天下之道,手握重权,却仍是天子屏障……”
陈修远微讶,稍许,眸含笑意,“谁告诉你的?”
涟卿眨了眨眼,轻声道,“就是上次听你说起敬平王的事,还有看到方才的书斋的牌匾,想起早前读到过史册,一时有感而发……”
“是不是唐突了?”涟卿忽然意识到。
“没有,走吧。”陈修远转身,涟卿也跟着转身。
他眸间藏了笑意,涟卿没看到。
他未置可否,涟卿也没再主动提起过太爷爷的事……
苑中用早点,涟卿用了许多。
这一趟原本是途径燕韩的,路上仓促,没有好好呆过。以前就听陈修远提起过燕韩的早点,各式的点心,精致小巧,有时候会从晨间一直吃到晌午。
过往不清楚为什么,眼下算知道了。
因为真的可口,而且,一道接着一道,等待的时候,会小品一两盅茶水,说说话,感觉时间很快就过去,不知不觉到了临近晌午的时候……
“是不是很快?”陈修远真的好似看出了她的心思。
她点头。
“走吧,散步消食。”陈修远起身,涟卿也起身。
等起身,才发现了这么一碟一碟,一碗一碗的,好像没用多少,其实起身已经有些撑了,估计到晚上都不太想吃什么了。
两人从敬平王府散步去的西市。
敬平王府一直在万州耕耘,于万州的百姓而言,敬平王府就是万州百姓心中的父母官,保护伞,万州不大,陈修远又从小在万州长大,万州百姓不少都是认识他的。
去西市的一路,不断有百姓上前招呼。
他都温和应声。
涟卿偷偷看他。
越是高位者,对百姓越是和善,因为知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而且,并非起初一人,而是这一路都如此,应当是自幼耳濡目染,从小家中的长辈言传身教才会如此。
这些,都是刻在骨子里的教养……
“怎么了?”陈修远看她。
她如实道,“就是不太习惯,这里百姓太热忱。”
因为她是同陈修远一道的,所以沿路的百姓同陈修远招呼的时候,都会好奇看向她,也会在听陈壁说起“四小姐”之后,略带惊讶,又有些失望,遂即又有些惊喜的语气,也恭敬问候,“四小姐……”
陈修远笑道,“敬平王府一直在万州,受百姓爱戴,从太爷爷起,就是这幅模样,在万州,敬平王府同百姓是邻里。”
邻里?
涟卿不由笑起来,“还是头一次听到邻里这种说法。”
“是吧?”陈修远回忆,“我记得小时候,爷爷领我在路上走,还会有人给我送糖葫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