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远是太傅,再如何,都是西秦国中之人。
但他是燕韩敬平王,西秦国中的诸侯、世家,朝臣,乃至封疆大吏,怎么会这么容易让一个外人做上君?
尤其是,涟卿还信任她。
这些都是要深思熟虑的,也不急于一时。
是涟韵替他和阿卿留了时间,生辰宴上,涟韵将几大世家洗牌,所以短时间内,朝臣想看到的都是天子在政事上的建树,不会催大婚,更不会催子嗣之事,但这个时间不会很久。
等他这次从燕韩回来,就要做决断了。
他也要同陈翎商议。
燕韩的江山是陈家的,敬平王府是天子的屏障。
他来西秦,便等同于陈翎断了一臂。
都需走一步看一步。
思绪间,已行至清和殿外,殿中的灯火亮着,但不似涟卿在此处的时候。
大监正让苑中的内侍和宫人调整着苑中的布置,“高一些,高一些,陛下方才不是说了吗,这处看着赏心悦目,慢些,别弄坏了。”
“大监。”
大监没留意他这处,陈修远上前。
“哟,太傅。”大监连忙迎上。
“陛下在吗?我才从寝殿来,瓶子说陛下在寝殿。”陈修远说明来意。
大监自然知晓太傅明日要离京,大监笑道,“太傅,您来迟了些,天子方才离开,去大殿那处了。”
大殿?
她去大殿做什么?
“柯度跟着呢。”大监笑着走近,悄声道,“老奴估摸着,陛下不习惯太傅离京,想着日后早朝之事,见不到太傅身影,心中难免有不同。早前过去的一段时日,原本就是多事之秋,陛下从东宫变成天子,连缓和的时日都没有,就一头扎在朝事当中,也一直都是太傅在身侧。如今太傅离开,殿下心里怕是不踏实,想去看看大殿之中,自己一人面对朝臣在是什么模样……”
能做到大监这个位置上的,大都是人精。
极会揣摩人的心思。
尤其是天子的。
他都未必想得到,但大监能揣测的到。
“我知道了。”陈修远应声。
“那老奴去忙了。”大监拱手,然后继续监工,“天子不喜欢这个这个颜色,挪到一边去。”
陈修远笑了笑。
*
快至大殿时,暮色已经渐渐沉下,夜色逐渐降临。
大殿当中是会留长明灯的,但长明灯不会太亮。此时已经入夜,殿中还灯火通明,是涟卿在。
殿外值守的禁军见到他,拱手问候,“太傅。”
他轻嗯一声,推门入了殿中,果真见涟卿侧坐在大殿中的阶梯上,从阶梯上看着殿下发呆出神,一侧是‘没想好。’
柯度陪在殿中,殿中再无旁人。
“太傅。”柯度敏锐。
涟卿也才回过神来,抬眸看他。
他轻嗯一声。
他上前,柯度拱手,而后会意退出了殿外。
柯度早前并未跟在大监身边,但这些时候,都是大监在带柯度,什么时候当做什么事,柯度就似开窍一般。
人退出了殿外,也朝殿外值守的禁军嘱咐道,“太傅与殿下在商议朝事,离远些,也不要旁人靠近。”
禁军领命。
柯度自己守在殿外,又回头看看殿中,大殿内外的灯火布局惯来有讲究,能从内看到殿外,但殿外看不到殿中人影。
柯度又确认了一次,方才安心守在殿外。
天色渐暗,灯火通明下,陈修远迈上阶梯,在她身侧落座,“在想什么?”
最熟悉的两个人,说话时都不用称呼。
言辞间,又伸手去摸‘没想好’,‘没想好’舒服得蹭他的手,然后借机窜到他怀中,它最喜欢他这身衣裳,很柔软,很舒服,小垫子踩在上面可以踏步,停不下来。
陈修远当然没留意它,只是看向涟卿。
涟卿正托腮坐着,也转眸看他,轻声道,“明日你就要离京,我就是想习惯下,从这里看下去,你不在的时候,大殿中的模样。大抵同现在一样,空捞捞的?”
她眸间含韵,声音里带着熟悉的印迹。
“就像,高处不胜寒……”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同他说起,但许是临别在即,心中的感触凑在一处,又淡淡垂眸。
“不胜寒才对。”他轻声。
她又抬眸看他。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小尾巴,这是刚开始……”殿中的灯光映在他眼底,他如实道起。
从来没有一个皇位是容易做的……
即便是陈翎。
这些年,陈翎登基背后的腥风血雨他都看在眼里,也目睹陈翎从一个聪慧却不谙世事的皇子,忽然成了东宫,又带着刚出生的陈念,一步步等上天子帝台,一步步走到今日。
即便是今日的陈翎,她与沈辞的关系,也都需要反复权衡利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