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她绞尽脑汁给他送信,是走投无路,也是这些时日相处以来,她心底对他产生的信赖。
他不去,她未必会信任旁人。
他只能自己去,也只有自己去……
其实陈壁也猜得到,都撵到这里了,也不差一个寒光寺了。
陈修远抬眸看他,“让你查的洛远安呢?查到了吗?”
陈壁点头,“查到了,但不算多,还在陆续打听中。西秦上君洛远安,是光州洛家子弟。洛家是西秦世家,早三代起就逐渐没落了。洛远安的口碑在世家子弟中一直很好,为人温和,友善,只是没走仕途,好像听说是不愿意入仕,但后来,又入宫做了西君。”
“西君?”陈修远皱眉,“西君是什么?”
陈壁轻咳两声,一语带过,“华帝是女子,所以,有上君,也有东君西君……”
陈壁见有人脸色肉眼可见的变了,陈壁点到为止,直接跳了过去,“还从小道消息打听到,当初的洛家虽然落魄了,但洛远安同华帝,也就是当时的公主算青梅竹马,那时候先帝和先太子尚在,华帝和洛远安两人也到了下聘纳采的一步。但后来景王逼宫,先帝和先太子在这场宫变中没了,皇位只能落在华帝身上。华帝登基,同华帝大婚的上君变成了护驾有功的姜家的子弟,洛远安就是那时离京的,所以洛远安一直不入仕,其实是因为华帝的缘故……”
陈修远看他,“然后呢?”
“前后大概有七八年,朝中局势逐渐稳定了,上君忽然病逝,那个时候各个世家都在想方设法往宫中送人,不知什么原因,洛远安忽然回来了,成了西君。当时华帝身边所有人都有私心,只有洛远安安静守着她,不过问朝中的事,要么同天子一处,要么就是自己在一处清心寡欲看书。所以无论是早前,还是后来洛远安做了上君之后,朝中哪一派都没有说他不好的。”
“是吗?”陈修远起身,双手背在身后,在书斋中踱步,这种人,一定不好对付。
陈修远继续听着。
“天子膝下一直没有子嗣,早前朝臣还不急,后来天子卧病不起,病情不见起色,朝臣就以社稷稳定需要立储为由,上谏,天子迫于压力,不得不从宗亲中挑选合适人选立储,四小姐是淮阳郡王的女儿,虽然是几代开外的旁系血脉关系,但四小姐当时的确入宫见过天子,但听说当时四小姐见了天子就唤姑母,天子觉得她急功近利……”
这是她的鬼点子能做出来的事,陈修远心中清楚,要么她也不想做储君,淮阳郡王府肯定生了什么变故,不然她也不会走到今日这步。
陈壁继续,“洛远安行事一定谨慎,能够打听到的,关于他的消息很少,确实不好打听,而且几乎没有负面的。”
陈修远不以为然,“去而复返,这个人的心境已经变了,他越谨慎小心,说明他越有想要的,也有想藏的。阿卿虽然失忆了,但她从小就聪明,也有自己的判断,她怕洛远安……”
早前她随魏相去京郊书院呆了一宿,见京中学子,面对这些不知要问什么的学子,她都没有紧张过。但这次去寒光寺,同洛远安一道,她却让人送信给他。
她怕洛远安,或者说,隐隐觉得不安……
陈修远转眸看向陈壁,“周围有人盯着吗?”
陈壁点头,“自然有。”
陈修远重新端起茶盏,轻抿一口,“去备马,再让陈竹来,我们午歇后走。”
“是。”陈壁应声。
*
有禁军开路,离京的一道都很安稳,中途没有耽误,也行得快。
但途中歇脚之处,涟卿没有下马车露面。
惠嬷嬷一直在马车中照看着,知晓她睡了,惠嬷嬷中途也下了马车,到上君跟前回话。
“应当是昨晚照看了天子一宿,一直没合眼,这一路都在补瞌睡。老奴方才问了殿下一声要不要下马车用茶水,殿下说了声‘不’,又睡过去了,还是抱着‘没想好’睡的。”
洛远安伸手翻着书,没有抬头,轻声道,“她昨晚是没阖眼,还有一日才到寒光寺,让她睡吧。”
等惠嬷嬷撩起帘栊离开,洛远安才抬头,远远看了马车那处一眼。
他想起在宫中的时候,她谨慎小心避开他的模样,眼下却能睡得安稳……
他指尖微滞,刚想深究,但又忽然想,怕是真的累了。但想起她额头沾染细汗的模样,他指尖微微滞了滞。
*
黄昏前后,虞城附近下起了小雨。
抵达虞城驿馆时,涟卿也没露面用晚饭,睡连轴觉了。
到入夜前后,雨势逐渐大了起来,敲在屋檐上噼啪作响,涟卿也没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