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修远与魏相并肩,两人的官袍是一个颜色,走在一处也显眼。
周遭不断有官吏问候,两人不时被打断,但也继续说着。
“太傅昨日见过天子了?”魏相问起。
“是。”魏相跟前,陈修远未曾隐瞒。
魏相看了看他,继续问道,“太傅怎么不问旁的?”
陈修远笑道,“没什么要问的。”
魏相捋了捋胡须,笑眸看他,“太傅不好奇?”
陈修远应道,“宫宴上的事,在宫宴之前,陛下应当都同魏相提起过,我想魏相很清楚;至于细节,问不问都过去了。”
魏相也会意笑了笑,“太傅什么都知道。”
陈修远轻声道,“是陛下什么都知道才对。昨日大殿上东宫与魏相都没有说太多话,昨日之事,即便做得再周全,也会让朝臣忌惮。忌惮是把双刃剑,是好事,也是坏事。所以天子将这些都揽下,是希望在朝臣这处,东宫是一个崭新的开始,而魏相又是朝中肱骨,东宫与魏相都不参与其中,也不会让百官忌惮,天子的安排周全,也费了不少心思。”
被他一语道破,魏相驻足看他,“太傅。”
“魏相请说。”他也停下。
魏相双手背在身后,一声长叹,“陛下为了这一日准备了很久,是一心想替东宫扫清障碍。如今,几大世家的势力陆续被拔.出,定远侯府的余孽也开始陆续清除,朝中看似是安稳了,但这些毒瘤拔出,总归尚有顽疾,冰冻三尺也非一日之寒,陛下不得不提前做应对。”
陈修远清楚,“陛下若是想动这些人,很早就可以动,能等到这个时候,应当是准备周全了,也有朝中的应对之策。”
魏相笑起来,“太傅通透。”
陈修远也笑,“浅薄之见。”
魏相又道,“对了,太傅,东宫临政了,太傅在朝中的职务也要抽空定下了,陛下让老夫与太傅商议。”
陈修远心底澄澈,“东宫年少,临政既监国,不懂的尚多,压力应当很大,朝中的职务可否暂缓?下官先专心教导殿下。”
“老夫也是此意。”魏相欣慰,“东宫身侧有太傅在,老夫放心多了。”
“竭尽全力。”
魏相又提起,“殿下监国之后,有些事,便要从政事堂移至东宫,翰林院届时也会有人往返,明日起,东宫怕是要热闹了。”
陈修远会意,“下官会同东宫一处。”
魏相再次颔首,“两月过后是祭天,祭天大典之前,太傅恐怕都要辛苦些,殿下最好在祭天大典前的这两个月熟悉朝政。”
“好。”
两人在中宫门处分开,各自上了马车。
魏相往政事堂去。
陈修远也上了马车,陈壁还在应对岁之的事,驾车的人是陈淼,“太傅。”
“去西郊马场。”陈修远吩咐。
“哦!”陈淼应声。
放下帘栊,陈修远在马车中落座。
信良君应当在那处。
车轮滚滚往宫外去,陈修远脑海里都是宫宴时信良君的话。
——君为君,臣为臣,我沐兰亭没有僭越之心。天子在,便为天子马首是瞻。外驱异族铁骑,内平动乱。我没有不臣之心,日后也不会有!
西秦朝中,也许唯一一个诸事以天子为重的人就是信良君。
魏相心里有江山社稷。
但信良君眼中是天子。
而天子也笃定信良君不会背叛她,所以不惜拿信良君当诱饵,逼定远侯就范,最后,又当众揭穿信良君的身世,断了信良君的后路。
其实,天子才是最会拿捏人心和权术的一个。
“怎么又是你?”信良君躺在草坪角落处,目光幽幽看向他。
“嗯。”陈修远上前。
信良君沉声,“这次又来做什么?涟卿的事不是已经顺利了吗?”
陈修远在他身侧落座,轻声道,“我来看看你。”
信良君撑手坐起,轻嗤一声,“生辰宴之后,全京城的人都躲着我,唯恐避之不及,你倒好……”
陈修远纠正,“生辰宴之前,全京城的人也都躲着你。”
“也对!”信良君轻哂,“放在早一月我肯定想不到,会来这里寻我的人竟然是你。”
陈修远笑了笑,没说旁的。
“这次又做什么?”他问起。
“请你喝酒。”陈修远说完,看向陈铭和陈穗两人,两人将装酒的篮子拎上前。信良君印象深刻,又是这两人。
信良君伸手拿起一壶“醉生梦死”,慢悠悠拔开,放在鼻尖轻轻嗅了嗅,“蒙汗药?还来第二次?”
陈修远认真,“这次真是醉生梦死和三杯倒。”
看他一本正经的模样,信良君好气好笑,“岑远,你嘴里到底几句真话,几句假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