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番外(48)
以他二人此刻的姿势,裴时行不过抬抬手便可。
元承晚无可无不可,随口应下。
可他自是不满足于此。
裴时行扶了她的腰令她站稳,松开手中纤柔玉臂。
而后蹲身到元承晚面前,月白竹纹锦袍衣摆落到地上,他却浑不在意。
只屏息将宽大的掌落了上去。
心在这一刻也奇异地静谧下来。
掌下是一片温热,他甚至能感受到她的呼吸,一翕一舒,安稳又柔软。
裴时行唇角也随着这奇妙的韵律缓缓牵出笑意。
天边暮云悠悠,水湄处紫莼低伏,塘中红鲤轻巧曳尾,跃出波心,水声细碎叮咚,漾起一池碎金。
白玉阑干前,锦衣男子单膝跪在妻子面前,二人目光相对,并无一句话。
可画面却已是说不尽的柔婉动人。
可谁又能知,这面目俊俏的男人心中在默默同小儿说着些煞风景的话:
“小儿近来没闹过你阿娘,甚好,日后也要如此懂事。
“只是你若知我是阿耶,便该为我们一家人日后的和美出些力。
“譬如明日,待你阿娘见了那道貌岸然的登徒子,便到你作弄一番的时机了。
“最好你阿娘一靠近他,你便耍耍脾气,呕他一回。”
裴时行掌下抚着这小儿。
料想血脉感应,他若在心头同它认真讲,它也应当是能听到的。
小儿若知趣些,便该叫长公主心头一想起沈夷白便想呕哕。
话毕,他无辜抬头望向元承晚,眉眼间笑意干净:
“它可真软。”
元承晚疑心他触到的并非小儿,而是她的肚腹。
但这话不必出口。
骄傲的长公主低眉俯向裴时行,浑身知觉俱在腹间那只不断传来源源热意的大掌。
青筋毕现,力道十足,曾抚在同一处,而后又深深用力摁下。
天地因这力道倏寂,而后炸响漫天璨宇星火,一路燎过她的神智。
寸草不生。
她回神,冷冷道:“裴时行,把你的手挪开。”
于是再动人的画面也在这对各怀心思的男女身上荡然无存。
兴许是小儿不愿与阿耶同流合污,翌日,裴时行并未如愿。
至少元承晚见到沈夷白时并未有发呕之感。
长公主同沈夷白约在城东崇仁坊的丰乐楼,三层相高,视野开阔,可临风把酒。
数日不见,沈夷白眉目愈发清远从容,皎若山雪。
他向来温和,待她关顾入微,此刻亦要问一道:“殿下同驸马近来可好?”
裴时行或许是不大好,但她也知客套一二句便过,并不多说。
终究各有天地,不复少时的两小无猜嫌。
“表兄预备在上京留待多时?”
他一向云游四海,行踪无定,故纵使元承晚有这一问也不显冒犯。
沈夷白垂眼一笑:“本是无牵无挂之人,但既知殿下喜事,便待到你平安诞子我再走。”
元承晚闻言微怔,不欲回复此话,又转言问道:
“表兄日后如何打算,便要一心修道,再不入俗尘么?”
她的确好奇此事。
沈氏这些年渐不复沈太妃在世时的煊赫,皇兄这些年也没有选秀的意思。
无法送家族女儿入宫承宠,诸多世家均是荣光难继。
若沈夷白愿意回归族中,继而入仕,或许沈氏还可再起盛势。
可不待回答,便听得听雨在竹帘外道了句有客至。
她提前同听雨约定过暗语。
这是大理寺的人去到府上了。
于情于理,这场面都不该缺了她这个长公主,元承晚即刻便起身。
却不料沈夷白亦执意同行。
那端事态紧急,她也不好拒绝,只好随他一道启程回府。
崇仁坊距兴庆坊有段不远不近的路,待长公主鸾驾驶至府前,大理寺众人早已列阵庭中。
正待她归来。
如今查的是驸马的账,搜寝也搜的是长公主府上的寝。
虽奉皇命在身,可眼下事无定论,纵使待会儿要干的是得罪人的事儿,他们也必须得先向元承晚见过礼。
得贵主首肯方能动手。
元承晚迎着满庭红紫客的俯首拜礼踏上主座。
她入座后简略扫视一遍,心道此番阵仗甚大。
为首的是一身朱色公服的三品大理寺卿严道世,身后随了主簿、录事各两名,另有狱吏数十人。
倒是不见崔恪。
想必是因此人与裴时行为同年,素来又有私交,故要避一避嫌。
她唤起众人,又点了一身家常打扮的裴时行上前来。
严道世上前拱了个礼:
“殿下恕罪,我等奉陛下制敕奏断公事,今日冒昧忝颜冲撞殿下,万望宽宥。待今日事毕,老夫来日定亲自向殿下伐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