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明姝(69)
沈垣话锋一转,装作无事道:“哥哥来接你回家,走,我看谁敢欺负我妹妹。”
只这么一句话,沈盈便知他大概是知道了。
兄长面前,她也不想勉强自己笑,她转身向温然道别,临去前像是感慨似的,语气苦涩道:“如今我方才明白你说的话那些话是对的,不付出感情,才不会受伤,才不会让自己的情绪因为他的一言一行而受波动。如今我倒宁愿自己不喜欢他,若如此,今日我定果断放手,绝不回头。”
正是因为有了感情,才难以决断。
这话明明是温然自己说的,如今从沈盈口中说出来,又是另一番感受。
温然见过沈盈谈及程岸时的娇羞和欣喜,如今也见到她被程岸伤透心的模样,如此情形下,像是更应证她的话是正确的。
窗台上那枝芍药花插在花瓶里,日光下花瓣上的水珠来回滚动,映照出春雪院中小小的一方天地。
温然看着水珠中的倒影,昨夜一切历历在目,她的心境却有些不同了。
她与沈盈不同,沈盈身后有父母兄长撑腰,她不过己身一人。
赌一个人的心,太过冒险。
她不敢。
且她与陆彦之间并非是因为两情相悦在一起,而是因为她记不清的年少情谊。
若她与陆彦的婚事能成,她会如秦氏一般,做好这位陆夫人,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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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中重华殿。
侧室之中,窗棂半开,暖风入室。
鎏金浮雕如意云龙纹香炉中飘出丝丝缕缕的月梨香,室内不时有落子的声音响起。
建元帝和永嘉公主赵端宁对面而坐,棋盘上黑白子相互绞杀,白子已有落败趋势。
不过半刻的功夫,赵端宁将白子往棋盒一扔,却是不肯再下。
“父皇总是如此,半点不肯让着儿臣,您以前和母后下棋可不是这般的,哪次没让母后赢?怎么到儿臣这里,就不能让一次了?”
旁人和皇帝下棋自是不敢赢,但赵端宁不同,她想赢的心思摆得明明白白,只是没有一次赢过皇帝,每次输了便如少时一般埋怨皇帝不肯让着她。
这话旁人万万不敢说,赵端宁却说得自然。
建元帝笑着摇摇头,指了指她:“你啊,总是如此,棋艺半点不肯精进,在家中驸马让着你还不够,这到了宫中还要父皇让着你。既如此,又何必进宫来这一趟?”
建元帝年轻时样貌儒雅俊秀,如今年近六十,帝王威仪深重,一个眼神便能让臣子胆寒。
只是近些年来皇帝修身养性,看起来越发儒雅和善,面对长女更是如寻常人家的父亲,或许还要更偏宠一些。
“父皇这是嫌弃儿臣吗?儿臣想着您多日不见儿臣,许是思念心切。如今看来是儿臣多想了,既然如此,儿臣也不留在这里惹您厌了。”赵端宁说着起身就要离开。
皇帝身边的掌事太监吴康顺赶紧上前,他虚拦着赵端宁,笑道:“公主这是哪里的话,陛下这几日还在念叨公主呢,您今日若不来,陛下怕是就要下帖子召您进宫说说话了。”
赵端宁转身看向皇帝:“当真如此?我怎么只看到陛下对我的嫌弃呢?”
适时,小太监端着一碟子糕点走进来,吴康顺命人将棋桌收拾了,将那碟子糕点放过去。
皇帝指了指那盘月梨糕:“朕若不念着你,何必让人预先做了这一盘月梨糕?”
赵端宁最爱月梨糕,她的饮食喜好与先皇后几乎一模一样,她看了眼月梨糕,又坐了回去:“那看在这几块月梨糕,儿臣就陪父皇再说会儿话。”
皇帝闻言不恼,反笑着将月梨糕推得更近:“你这性子,真是被驸马宠坏了,如今一言不合就要恼,韶乐那小丫头学着你,也不知日后能寻到什么模样的夫婿。”
“父皇说乐儿的婚事只说她就是了,偏又要说儿臣的不是,还怪儿臣恼您?”赵端宁在下棋上赢不过皇帝,说话上可从没吃过亏。
“不过提及婚事,儿臣倒是想起一事,父皇可还记得三年前那位状元郎,陆老先生的学生,陆家旁支子嗣陆彦?”
赵端宁说得详细,皇帝不需思考,便知她说的是谁。
“朕记得他,当年殿试对答如流,在朝政上颇有见解,外放这三年也做了不少实事,如今是在吏部任职?”
赵端宁点头:“是他,近日他向温侍郎家的长女提亲,儿臣见陆先生要去,便也凑了个热闹,与陆先生一道去了温府。儿臣见过那位温大姑娘,才貌品性都是上佳,她性子稳重处事周全,不似寻常闺中女子一见儿臣便慌乱失了分寸,甚是难得……”
“儿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与陆彦相配的女子,他们俩并肩站在一起,当真是养眼。儿臣之前举办的击鞠赛,他们还曾一起上场,那温大姑娘看起来娇弱,上场打马球却是一点也不势弱,连赵锦儿那丫头都没在她在那里讨到好。儿臣喜欢她这样的性子,进退有度,并非一味委曲求全。也难怪那些郎君动了心,若非陆彦动作快,怕是要看佳人许给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