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逃(59)
可事实证明,幽闭的黑暗无法让人入睡,反让她的感官变得更加灵敏。
吱呀——
房门被人推开,而后有人轻手轻脚地走近了内室。
是清荷吗?
陶令仪没有动,但很快,蒙在身上的锦被被人悄悄掀开一角,背后微陷,有人在她身侧躺了下来。
除了燕臻便再不会有别人了。
果然,下一刻身子便被整个捞进男人宽厚的胸膛之中,小腿也被压住,贴在脚腕上的铃铛碰撞出悦耳的声音,纵使这铃铛已经在脚腕上戴了这么久,她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吓到了,身子不自觉地颤了颤。
大约是以为她做了噩梦,燕臻一手盖住她的耳朵,将她抱得更紧。
男人身上熟悉的沉水香味如一张网,将她强势的包裹住,方才的那些疑问仿佛自动变的模糊,在脑海中逐渐褪去。
燕臻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安抚她的焦躁。
她离不开他,陶令仪想。
燕臻又如何感受不到怀中女子的变化,见她在安抚中渐渐睡去,他才缓缓地松了一口气。
簌簌的体弱多病是打娘胎里留下的弱症,这段日子,他一直在命刘医正为她调理,她如今的身体已经比几个月前好上太多。
惟有失眠之症一直无法痊愈,刘医正说,应当是一直在用三日忘的缘故,所以她夜里更易多思,是潜意识想要找回记忆。
刘医正开了几味宁神的草药制成香囊,挂在床头便能缓解这一症状,但燕臻一直放在自己的怀里。
如此一来,簌簌便更加离不开他。
他一直都是这样想,可直到方才他独自宿在延英殿后,才发现在不知不觉间,他竟也不习惯没有她在身边,自己一个人在榻上,竟是那般的辗转难眠。
幸好,簌簌已经是他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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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宣政殿。
散了早朝,燕臻回到偏殿,薛呈立刻着人传膳。
但许是昨晚吹了夜风,夜里睡得又少,燕臻从晨起开始便一直感觉很疲惫,看着满桌的早膳也没有胃口。
正在这时,外面的小太监来回禀,“陛下,抚南将军请见。”
燕臻握着汤匙的手微微一顿,“请进来。”
一道尖锐的通传声后,一个三十来岁的高大男子大踏步走进内室,跪地请安道:“臣陶郁州,参见陛下。”
燕臻早在他进来的时候便已经起身去扶他,“舅舅不必多礼。”
陶郁州却往后少退半步,正好避开了他的手,“罪臣不敢。”
语气之中带着刻意的疏离,燕臻并不意外,他收回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抚南将军陶郁州,亦是燕臻的亲舅舅,是他阿娘的亲弟弟。
虽然也是姓陶,但他与陶郁林不同,对朝中争权夺利没有半点兴趣,反倒喜欢带兵打仗,十几岁就去了边关。
之后燕臻的母妃被打入掖幽庭后,正值陶郁州回京述职,明里暗里接济他们许多。
后来燕臻能活着走出掖幽宫,也多靠了陶郁州离京前给他留下的几个护卫。
可以说,没有陶郁州,也许就没有燕臻。
因此定国公府如今被查抄,陶家人尽数下狱,唯独在边关戍防的陶郁州没事。
但他自然不会放心在将他放在边关,趁着这次述职将他召回来,打算给他封个闲散官职将他留在京中。
“舅舅这是何意?”燕臻故作不解地问,“莫非是要与朕生分了。”
陶郁州是个武将,肚子里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听到这话,眼底立即浮出怒意,质问道:“陛下为何这样做?”
燕臻淡然地坐回去,捏着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舅舅说的是什么?朕对定国公府出手?”
陶郁州怒道:“当日陛下同臣借兵,说是陇右有异,为何不说,那一万人是用来查封陶家的人手!”
燕臻听着他这般语气,并不生气,反而笑了一下,反问:“舅舅,你难道不知道,这天下姓燕吗?这江山都是燕氏的,可朕想要动用兵力,却要从陶家去借,你难道不觉得荒唐?”
陶郁州一梗,竟说不出话来。
燕臻接着道:“舅舅不是早就知道,定国公府走不长远。”
陶郁州自然知道,可他却无法接受,这个人是燕臻。
“陛下。”陶郁州沉声道,“您的身上也流着陶家的血。”
燕臻眸色一暗,缓缓道:“但朕终究不姓陶。”
听着他冷漠的回答,陶郁州觉得自己好像刚认识这个外甥似的,他不由得想到十年前,他要离京去陇南,彼时他的母亲才刚去世,他惦记着这个年幼的外甥,便想着将他悄悄带走。
可是才几岁的燕臻摇头拒绝了他,“我的家就在这,我不走。”
当时他只是惊讶于他的勇敢和坚决,最后还是没有把他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