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在逃(158)
莫名的,燕臻竟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难堪来。
他忍不住想,在她的眼中,自己到底是什么人?
不待他问,陶令仪下一刻便给出了答案,“陛下,你喜欢我,不就是想要得到我吗?”
“你是皇帝,这天下都是你的,我区区一个小女子,又怎么能反抗的了呢?”陶令仪竟还能朝他笑笑,“陛下,从前是我不自量力,太看得起自己。”
“如今我想通了,总归我们也做尽了那些夫妻间该做的事,陛下要宠幸我,是给我体面,我不该拒绝。”
“簌簌只求陛下一件事,能不能就把我当成一件衣裳,一块破布。”陶令仪说着,眼眶不自觉地发红,“陛下用完了,尽兴了,就把我扔了吧。”
她声音里带着隐忍的哭腔,却还强忍着眼泪没有让它掉下来,字字句句都把自己贬低到了尘埃里。
燕臻下意识纠正,“簌簌,别这么说……”
陶令仪却冷静地反问:“难道不是如此吗?”
“陛下说喜欢我,却从来不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
“且不提从前在晴方园的时候,你那时尚且把我当成玩弄的棋子,后来我们成婚,你可还记得,是因为什么?”
“因为你骗我,陛下,您骗我说您为了我而得罪了太子殿下,可我那时候哪知道,那对我情深似海的表哥,就是那位太子殿下。”
“你骗我成亲,对我用药,折磨我,囚禁我。”
“你分明知道我夜半难眠,却故意将安神的药撤去,藏在自己身上,让我无法离开,也无法反抗。”
“还记得那时,你为了惩罚我,将我手脚束住,在床上动弹不得,只能挣扎着向你求饶。”
“还有一次……你给我灌下那样的药,眼睁睁地看着我难忍难耐,那时你又在想什么?”
“你说喜欢我,可是在你的心里,我连妃嫔侍妾都不如。”
“陛下,我实在不明白,这世上会有另一个如此对待自己喜欢的女子的吗?”
她讽刺地看着燕臻,“只是我不是一只鸟,不能真的剪去翅膀,也不能真的敲碎骨头。”
“陛下应该很可惜吧?”
燕臻下意识地摇头,“簌簌,你听我说,从前那些事……”
“或许我在陛下心中,连一块破布都不如。但我宁可你将我剪碎,粉身碎骨,也不想再回到你的身边,备受折辱。”
又说多了……
陶令仪有些懊悔地垂了一下头,伸手拨开燕臻按在自己手背上的右手,“簌簌保证,无论今日陛下怎么处置,都绝不挣扎,一切只随您高兴。”
“只求这一次之后,放我离开吧。”
说完,她俯身向下,竟是要给他磕头。
燕臻眼疾手快地握住她的肩膀,顺着这个动作,他也滑下椅子,半跪在陶令仪的面前,与她平视着,“簌簌,不要……不要这样。”
他一向是能言善辩的,此时却像是被什么东西黏住的双唇,张不开口,也说不出辩解的话。
因为陶令仪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他从前总想着,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两个人重新开始就好了。
可他竟忘了,从前的痕迹都刻在陶令仪的身上,所有的伤害都留在她的心里。
只轻轻拂一拂,怎么能过去呢。
“簌簌,从前的事,都是我错了。”燕臻握着她的肩膀,与她平视着,“我不该骗你,欺负你,对你用那些手段。”
“簌簌,这些错我都认,以前的事,都是我不好。”
“从前的所有事,我都会弥补,无论你说什么,你想让我做什么,我都绝无二话。”
“能不能不要离开?”
放在一年前,他是决计说不出这样的话的,可大约这一年来,认错的话说了太多太多,他竟然说得十分顺口。
说完,他竟有些不敢看陶令仪的眼睛,生怕她再度说出拒绝的话。
然而,他还是失望了,陶令仪毫不动摇地摇了摇头,只又说了一句,“我什么都不要,陛下请吧。”
请用她,还是请离开?
燕臻分不清,也猜不透,他只知道,陶令仪没有被他的话打动半分。
房间内,两人就这样对视着,目光在半空中相交,似是一种无声的较量。
燕臻本来以为,他的簌簌在外面受了欺负,心软又胆小,连那个什么劳什子芸娘的孩子都愿意救,何况是他呢?
只要他出手替她撑腰,诚恳的认错,再与她说些好听的哄一哄,她难免不会心软。
再不成,他故意吓一吓她,就像从前那样,她未必不会顺从。
如今,她倒是顺从了,却是这般的姿态。
燕臻只觉得心口生疼,却又说不出训斥的话,最后看着陶令仪始终挺直的脊背,妥协地先退一步,“先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