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盲妻(224)
北寰言颔首,不置可否,沉默片刻,问:“所以你想起来是谁给你出的这个主意,铤而走险的吗?”
秦中自然想起来,是他儿子秦谷跟他说的这事。
秦谷那会正是在外面跟一帮公子少爷鬼混的年纪,知道自己的姑父落难,可能自己家也要受牵连。
看着自己爹爹姑母每日不是愁眉苦脸,就是哭哭啼啼,他心里也不好受。
只是有一日,夜里他从外面喝了酒回来,来到书房跟他说了私自截留西境军军饷的事。
当初的打算是先挪用一部分,日后慢慢补回去。
秦中在户部,做一个假文书给西境发过去易如反掌。
日后对账的时候,也是他亲自去对。
他战战兢兢一手操办下来,竟然真的无人察觉,胆子便大了许多。
后来他调任户部侍郎,权力比之前更大,见前面无事,后面做事便放开了手脚。
若是要追溯起来,这主意,还是自己儿子给自己提的。
可秦谷又是从哪里听得呢?
秦中不敢跟北寰言说实话。因为说了,北寰言就要去提审秦谷。
他现在说的话不会记录在大理寺里,也就是说,北寰言真正的本意不是查他,而是为了查别的案子,才被迫卖了一栋花楼,把他拉下来。
他成日里在部里忙,家里的事情管的少。
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成日在外面鬼混,谁知道交了什么朋友。
北寰言问的是五年前的事,秦谷那记性未必想得起来。
提审也是无用。
他不想儿子进来受苦,便咬紧了牙关:“忘记了。”
北寰言见他神思转了好几圈,才说出这话,就知道他一定想起来什么。
眼下他自身难保,若是有人可以攀咬,他必不会放过。
可若是他什么都不说,那他想保护的人,就一定是对他而言比较重要的人。
“是秦谷回来提醒你的?”北寰言一语中的。
秦中身子一颤,沉默许久,才缓缓点头,他立即抬头说道:“言少卿,我儿子那记性我清楚,你现在去抓他回来问五年前的事,他肯定记不清!”
北寰言知道秦中说的是实话,却还是道:“记得清记不清也要请来问问才知道。”
“言少卿!”秦中想要站起来,却被铁链扯住,动不了。
北寰言知道他担心什么,只说:“我只问事,不动刑。”
秦中知道北寰言说一不二,便不再挣扎,问:“言少卿……若我提供的线索对你查的那个案子有功,你是不是可以替我向陛下求情,放过我家人,只惩处我一人?”
北寰言垂眸,沉思良久:“除了这事,你平日在户部也算是勤勉。西境军军饷那事,我相信你是被人教唆……我可以请陛下只治你一人的罪,不祸及家人。”
秦中松了一口气,靠向椅背:“多谢。”
北寰言眼眸微沉,如果从给勤王府赐宅子开始,就有人一直在暗中布局。
那么,只是五年前看似无意的一嘴,或许也是人有意捅给秦中的。
人在事前,许多时候根本无法深思熟虑,只靠一时冲动去做也是有的。
更有甚者,五年前秦中妹夫卓上盈在西境巡查贪污受贿那案子都有可能是人动的手脚。
许多事冥冥之中都指向了西境……
不,不是西境。
是蔚巡生……是勤王府,是姚将军府。
北寰言从牢房里出来,低着头,缓步而行,心里一直在琢磨事。
即便是藏息阁与黑市要查五年前秦谷身边的人,也无异于是大海捞针找线索。
纨绔子弟出去花天酒地,每日见的、路过他身边跟他说过话的人太多了。
北寰言抬脚出了地牢的门,地牢太黑,外面的光太刺眼,他侧头闭上眼睛,脑子里继续想——
可也不一定。
那个人一句话,相当于救了秦谷的姑母与姑父。甚至还让秦谷过上了奢靡的生活。他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
所以还是要去问问秦谷。
打定主意,他问凌信:“让藏息阁帮我查查,秦谷现在在哪里。”
凌信应下,去大理寺后院放鸽子。
*
昨天晚上秦谷人就睡在醉云楼。
跟楼里的姑娘们秉烛夜谈,翻云覆雨,直到凌晨才睡下。
醉云楼昨晚是最后一天营业,秉承着有始有终的原则,让秦谷在醉云楼里一直睡到了傍晚。
起身的时候,身边的姐儿已经没了。
他吼了一声:“来人!”
等了许久,外面没人应。
宿醉头疼得厉害,他捂着额头,坐在床上发呆,只觉得口干舌燥,屋里没人伺候,秦谷就只能自己爬起来,赤着脚去找桌子,给自己倒茶。
谁知摸过去,桌上的茶壶里也没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