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开出心尖软(56)
她说话不好听,可到底是打湿了钱娘子的鞋袜,这便小声赔着罪,一边低声同钱娘子商量着。
“钱娘子,我今日的绣鞋同你的衣裙似乎可以搭配上,如若你不嫌弃——”
可李合月的话音还没落地,钱娘子已然厉声打断了,“我自然嫌弃!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我这绣鞋是最好的湖绸做面儿,六个绣娘一针一线缝出来的!你那是什么,州桥夜市十文钱一双买来的成鞋——”
饶是温柔如李合月,都难免被她的话刺伤。这里是皇宫,她也的确只是个小小的待诏娘子,可即便如此,钱娘子说的这般难听,到底还是叫她刺了心,眼睛里浮上了一层浅雾。
阁中只有钱娘子小声的发泄着怒气,李合月低着头含泪收拾了瓷片,因为视物模糊,手指一痛,她忙将手指含在嘴里,抬眼看了看四周。
方才还围着她问节气娃娃的贵女们,人人都盯着她看,无一人出来为她打个圆场,甚至眼睛里皆盛着冷漠,毫不关心。
也许贵女们的善意,不过是表面上的罢了,公主在时,她们与她的亲切寒暄,不过就是为了探听探听李合月为她们烧制的泥偶,而深入她们骨髓的,到底还是对她一类人的轻视。
她想明白了,便也不觉刺痛了,拿手背抹了抹眼泪,只低头捡拾着瓷片,忽听得正殿里传来一阵儿笑声,像是谁说了俏皮话,惹得大家都很快活。
贵女们都趴在窗隙上去看,再无人去管李合月了。
正殿里因为官家的到来,而显得人人都殷勤几分。
“朕是头一次做这保媒拉仟的营生,又是这么个新而奇的方式,难得我儿还这般捧场——二哥儿,你平日里瞧钧瓷出窑,倘或出来的颜色不尽如人意,可会着恼?”
皇帝赵临简亲切地唤赵衡意为我儿,言谈间颇有叔侄至亲的亲热感,众臣工都饶有兴致地望向了郑王。
赵衡意端坐在案桌前,眉宇间几分清疏的笑意,在皇帝话音落地后,笑了笑方才回答。
“买定离手,落子无悔。臣愿赌服输。”
他说话时的仪态很好,嗓音清澈干净,一如雨打青叶时的宁静好听。
众臣工都是同皇家相熟的重臣,此时难免称好,倒是封太后看了看孙儿,又看了看儿子,笑着接了话。
“钧瓷还有烧坏的可能,老身选的啊,都是东京城最好的小娘子,哪儿就愿赌服输了?老身包管叫你满意。”
赵临简在宝座上笑的温慈,在圣人话音落地时深深看了一眼侄儿,眼中有一闪而过的冷嘲。
“呈上来。”
张雪升同身边宫娥两个人,在寂暗的后殿候了足足有一柱香的功夫,此时闻听正殿传召,忙敛了心神,稳步将托盘托了上来,搁在了圣人与官家年前的一张宝莲纹长桌上。
众臣工纷纷探头去看,但见那托盘上整整齐齐地排列着六只大小、颜色、做工都一模一样的金丝楠木小盒,上头用小锁锁着,十分精致可爱的样子。
代国公难免啧啧称奇,“原以为还能瞧见泥偶的真容,眼下看来,竟然真是凭天意了。”
“……殿下这回选出来的,可正儿八经是天定的、命定的,天作之合啊!”
皇帝赵临简望着这六只一模一样的盒子,一丝忐忑从眼睛里闪过,也不知窦显恩将事办的如何,倘或真叫赵衡意选到了重臣权将的门第,简直是拿刀割他的心。
圣人却是十二万分的高兴,招手唤赵衡意来,“二哥儿,来吧。”
赵衡意嗯了一声,站起身,走到了长桌前,不过轻轻扫了一眼,旋即随手捞起了一只盒子,笑着递给了一旁的张雪升张内人。
众臣工见郑王如此随意,不免都笑了笑,只觉这场选妃可真是痛快利索,又有几分看好戏的念头。
张内人捧了这只盒子,奉给圣人与官家看,封太后笑着指着赵衡意,道,“叫他开,横竖都是他未来的王妃。”
赵衡意的眼睛里有细微的笑意,只接过了盒子,拿起小钥匙打开了盒子,认真地看了看其中的那只泥偶,接着取了出来,托在手心里。
皇帝赵临简面上慈爱不减,可袖下的手已然攥紧,动了七分的怒。
众臣工都在侧耳听,赵衡意翻转了泥偶,将刻在身背后的小字,缓缓地念了出来。
“开封府军巡使之甥女。”他顿了顿,嗓音多了些许的凝重,“李合月。”
李合月这三个字还没有落地,众臣工已然目瞪口呆,便是西暖阁里,都传来了轻呼声。
封太后腾得一声站起身,面色青转白,目色惊疑不定,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
空气安静的可怕,就在人人都不敢出声,气氛诡异之时,忽听官家豪爽的大笑声响起,好一时才止住了笑,站起身拍手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