盲盒开出心尖软(156)
好在一时赵衡意就出来了,头发湿漉漉的,像是沐过发了,他一手拿棉巾擦着头发,一边往李合月这里望过来,眼神触碰的那一刻,李合月便站起身迎上前去。
原是想扑进他的怀里,到了跟前却又生生止住了脚步,只跟在他旁边走着,说着。
“沐发了呀?”她又蹬蹬蹬跑到门边,唤驿站的驿卒,“送一个熏笼来。”
赵衡意看她指挥着驿卒将薰笼搬来,又乖巧巧地坐在他的身边儿。
“你在耀州城时,一切都好?”
小娘子正拿着梳子梳发,听他问起,不免眼神黯淡,垂下了眼睫安静了一会儿,方才抬起眼睛嗯了一声。
“一切都好。”她勉强说了一句,紧接着站起身,为他梳发,“薰笼的火好暖和啊,头发都快干了。”
也许是心里不得劲儿,也许是为了逃避这个话题,小娘子又说起旁的事儿来。
“先前就听人说,我家在玉磐街的宅子叫人给占了,却没成想,是当年你派去的军汉。我还以为我们那时候分别就分别了,却不知你还惦念着我。还有南归雁,他在玉磐街和我的乡邻居结下了姻缘,先带到东京城去了。他人也很好,同孟九火一道护卫着我,叫我心里安心不少……”
小娘子拉拉杂杂地说了半天,和软的语声,在落雪的寂夜里尤其显出岁月安宁来,然而赵衡意却从她低垂的眼睫里,瞧出了端倪,只伸手将她手里的玉梳接过,下一刻将她拉下来,将她抱在了自己的膝头。
“你怎么了?”他低头看她,眼神里有些许的困惑。
猝不及防的温存令李合月有几分动容,眼睫微颤着,对上了他的视线,没来由地便生出了委屈。
她好像是比一般的小娘子要坚韧许多,哭是不常有的,示弱也是不常有的,此时叫他那温和而又关切的眼神望着,却有点儿泪目了。
“我……”她张了张口,一手拭去了眼底的泪意,一手自然而然地靠在了他的胸前,“三叔父害我爹娘,前几日竟还倒打一耙——”
她委屈着,将前几日在陈炉发生的事原原本本地告诉他,越说越难受,到末了,藏了多日的情绪终于宣泄出来,哭出了声。
“忤作说,我爹娘已然半成白骨,他并没有使刀子割开我娘的肚子。可即便如此,我心里还是不好受——我爹娘生前便被三叔父毒害,死后却凭他一句污蔑,我这个做女儿的,就要开棺剖开我娘的肚子,来自证我不曾弑母弑父……”
她的声音因哭泣而显得断断续续,赵衡意的视线在她的眼睛上固定住,认真地听她说着。
“他污蔑我,我却还要证明给他看,我娘要是泉下有知,该有多难过……”
赵衡意的心一点一点地疼起来,像是被什么给系住了慢慢收紧,那股子痛意来的很慢,却痛的很真切,甚至比肩膀手臂上的伤,来的更痛。
他低下头去寻她的眼睛,一双婆娑的泪眼撞进了他的眼睛。他说我知道,一手轻轻扶上了肩膀,下一刻却轻轻亲了亲的她的睫毛,吻去了摇摇欲坠的泪花儿。
落着泪的小娘子心头揪起来,还不曾反应过来,旋即就被他抱入了怀里。
“爹娘在世时,可是最疼爱你?”
他的声音轻轻,在她的耳畔低缓响着,李合月从方才睫毛被吻的那一刹惊骇里脱身而出,随着他的问话点了点头。
“爹爹与娘成婚十载,恩爱有加,却一直不曾生儿育女,我出生后,爹爹生怕累着娘,将小时候的我照顾的妥妥当当,我会跑会跳了,娘才来养我。”
“小的时候,哪怕我只是会用筷子了,会念千字文了,这一顿多吃几个花馍馍,爹娘都会在一旁喝彩叫好。出事前几日,爹娘还带着我一道去药王山玩儿,捕蝴蝶吃羊肉锅……”
“同爹娘在一起的十三年,我不曾冷了热了、饿了渴了,耀州城的中等人家里,都是叫仆役女使伺候着姑娘,可我家里衬着耀州城第一首富,可打小就是爹娘一起亲力亲为地教养我,不女使婆子们插手——”
小娘子说着说着就从他的肩头支起了脑袋,也不哭了,只望着他的眼睛,一件一件地细数爹娘待自己的好。
赵衡意认真地听着,在她停下来的时候,问道:“你若受委屈的话,爹娘可能见得?”
“见不得。”李合月不假思索地摇头,“别说受委屈了,走亲戚时,人家说这小娘子人小脑袋如何这般大,我爹爹都要气的抱起我就回家,同人了断亲情——”
她说话的时候就不哭了,倒有几分眉飞色舞的样子了。
赵衡意的唇边显出了一点笑意,摸了摸她的后脑勺,说了句还好,“脑袋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