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宠+番外(8)
是她自己说的,只要娘开心。
她没有见过崔龄这么开心过,红艳艳的朱唇仿佛要将她的眼睛烫伤,水灵灵的眼珠里闪着流萤星光,不是眼泪。
七娘打了个喷嚏,晶莹的泪珠挂在睫毛上,转过头去擦泪。
镂空的窗柏后,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
七娘被他吓了一跳,问道:“你是谁?”
那人没有说话,依旧看着她,脸上带着傩戏青面獠牙的图案,配上那双死水般的眼眸,七娘攥紧了手里的花,走上前去,问道:“你是谁?”
“七娘?”塔尔齐跨步进来,浑身酒气说道:“七娘快去吃饭了。”
七娘转身应道:“嗯。”
回过头去,窗外的眼睛已经不见了,仿佛像是她看花眼了一般。
鼓瑟笙箫吹了一日,成亲无论在哪都是热热闹闹的气氛。到了晚上,七娘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这是她第一次一个人睡觉。屋里黑得吓人,窗柏阴惨惨地透着光,只要往那里看去,仿佛便能看到那张面具。
嫁给塔尔齐以后,崔龄的日子闲了下来,坐在院子里看着七娘写字。
等攒够钱,他们就从这里搬出去,总是麻烦主人家也不好。崔龄数着小半年来攒下的银子,在皇城买间宅子还差上许多,她还想送七娘去读书。手上沉甸甸的银子,顿时便轻了不少。
现在被“锁”在这里出入也不似从前那般方便,崔龄想不到其他做活的营生,想着晚上和塔尔齐商量商量,没想到塔尔齐先开了口说,主人家的小儿子缺一个会说汉文的伴读,七娘要不要去试试。
一个月的赏钱不菲,离开这里的日子快了许多。崔龄喜出过望,晚上又加了两个小菜。只要有吃的七娘的眼睛便亮了起来。
七娘现在也是塔尔齐的女儿,府里没有让她签契,领了一套衣服,老妈子让她学了几天规矩后拉着她去书房。
黄发垂髫的年纪七娘也不吵不闹,虽然不懂下人的礼数,但胜在安静。
不过小公子自从死了娘以后,脾气越发古怪,谁也说不准。
一天天戴个青面獠牙的面具,那些伴读不过十二三岁都被吓跑了。年纪稍长一点的,伺候了几天总是被打得头破血流,好不容易换了个姑娘,第二天便爬上了床,气的小公子把人拖到了门口,扔到大街上去。
“少爷,这是塔尔齐的女儿,老爷让她给您做伴读,是个汉人。”七娘听不懂鲜卑语,浑浊的声线一点起伏也没有。
七娘歪着头,屋里走出来一个锦衣华服的人,高了她一个头,戴着那张吓人的面具。
七娘也曾被它折磨得几宿几宿没睡好,一闭上眼,那张面具忽地出现在眼前,次数多了,那张鬼脸也看着赏心悦目起来,毕竟除了吓唬她,也没什么本事。
主仆二人叽里咕噜地说着什么,七娘听不懂也不放在心上,嬷嬷走的时候脸上笑开了花,跟她说好好干,伺候小公子的赏钱是最多的。
七娘点了点头,紧接着一张大脸俯身下来,面具之下的黑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换做是平常人指不定打个寒颤,上一个男孩可是直接吓哭了尿裤子,七娘在梦里看过无数遍,也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战胜恐惧最好的办法,就是面对恐惧。
或许孩提时还有这种勇气,七娘觉得那时候自己是真的不怕死。
夜已深,周遭只有烛火打岔的声音,四下无人,她把被子蒙起了头,外面的光线一点也进不来。
七娘很早就醒了,恍惚间看到那个人影,足以让她勾勒出主人的全貌。
贺楼伏城回来了。
七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见到他,没想到他还活着,而且还活的很好。
七娘翻了个身,胃里吓得止不住地痉挛。
贺楼伏城是个疯子,彻头彻尾的疯子。
一想起那张脸,七娘的心咣咣地砸着胸腔,被窝里的空气越来越少,窒息感充斥着肺腑。
就这么闷死在被子里,是不是真正的解脱了?
七娘还没有这点勇气,她怕贺楼伏城,怕得要死,可是真到了要死的节点,她还是退缩了。
“舍得出来啦。”
不同于年少时银铃般的清脆,低醇的声音落在七娘的耳内,让人心悸。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身子率先做出了反应,七娘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乱糟糟的头发披散在身后,遮住了半张脸,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贺楼伏城不知道地上跪着的人有什么好的,身子也不够柔软,手上老茧也不少,长相属于是丢到人堆里能找出来好几个。
毛躁的发丝,上面粘着些什么结成一块一块,就这么跪在地上,说做奴才这方面,她也才刚刚及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