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不从周(66)
她放缓了声音,循循善诱,到底还是想善了此事,“薛郎君,我们二人,这些年算不得熟,可两家也算是通家之好,互相有个照应。既如此,我们不如好聚好散,想来是我与薛郎君并没有婚姻上的缘分吧,也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想了想,又添上一句,“爹爹那里,我自会去说,至于王大娘子那儿,也请薛郎君紧早说明。说清之后,我会请人居中斡旋,互相退回文定之礼,往后,也就不耽误薛郎君另觅良缘了。”
薛昌龄默默听着,一句比一句更叫他心如刀割。可此事,说到底还是他自己的做的孽,叫人拿住了这样的要命的错处,他连一点申辩的余地都没有。
再说多了,也只能是更丢人罢。
薛昌龄失魂落魄地点了头。
此事了结,谢郁文顿觉一身轻松,回城的路也走得慢悠悠的。水乡的街镇,在春日里各有各的绝伦美景,忍不住走走停停,来时两个多时辰的路,回程硬生生是走了四天。
这日披着夕阳,好容易回到了宜园。才进门,就见赵妈妈急得和什么似的迎上来,满腹的话急不可耐地往外蹦,“小娘子你可算是回来了——出大事儿了,薛郎君家的那位王大娘子,今日上鸣春山见郎主去了。”
噫,薛郎君的动作还挺快。
“哦,她是去退婚的?”
“退什么婚呀!”赵妈妈急得直搓手,“她上郎主跟前儿请期去啦!”
第33章
旧日里两家定亲时,三书六礼上过了小定,而今王大娘子直去请期,便是要定下婚仪的正日子。
与其说感到生气,不如说是费解更多。那日薛昌龄在她跟前儿答应得好好的,怎么转眼事情就办左了?还有那王大娘子,这又是哪来的自信,闹成这样,真指望还能有什么好结果吗?
况且,就算要请期,这步骤也不对啊。谢郁文百思不得其解,“都没下聘呢,她王大娘子又是请的哪门子期啊?”
赵妈妈见她仍不慌不忙的,很有些恨铁不成钢,“场面上的样子还是做了做。听闻王大娘子抬了十箱聘礼,郎主都还没发话呢,当场就要议起婚期来了。”
听得谢郁文直摇头。哪怕普通门庭,儿女间过大定,也是要开祠堂、拜宗亲,聚亲呼友、高朋满座设宴庆祝一番的,至于礼仪多寡,却丰俭由人,要的就是个在天地间皆过了明路的意思,唯有此,婚仪之期,才好往下再议。
王大娘子这举动,不像诚心要娶新妇,倒像是来砸场子的。
谢郁文只觉着可惜,她是真心想要善了此事的,奈何王大娘子不肯给她这个机会,到头来两家的亲照样是结不成,却白白伤了许多情分,真是何苦来哉。
事态如此,谢郁文却也不怎么担心。爹爹是不可能不过问她的意思,就擅自允诺王大娘子什么的,是以这会儿,赵妈妈委实用不着心焦。
赵妈妈却愁眉苦脸地摇了摇头,“小娘子不知道,今日那王大娘子一路敲锣打鼓,招摇过市地敲上鸣春山去,没多久满城可都传开了。这妇人好毒的心计,她这是打算叫全城人都听见,小娘子许了人家,逼着您就算是不想嫁,也得嫁啊。”
要这样看,王大娘子此举,也不尽是昏招。谢家行商坐贾,少不了市井中直面万民的生意,恃凭的便是信誉及口碑。若王大娘子有心,扯出些谢家小娘子失信悔婚的名头,累及的可是整个谢家的声誉。
谢郁文却想得很开,赵妈妈的忧虑,她半点没放在心上,“即便真到了最坏的情形,名声这个东西,也容易拿捏。今日叫人抹脏了,明日一样可以想法子找补回来,哪值得挂怀。人生在世,最犯不着被这些没影儿的东西拘住手脚——王大娘子她也太小瞧我啦。”
回过头来,却又品起了赵妈妈另一句话,“妈妈,你说今日之事,满城都已传开了?”
“是啊,通判府上的宋大娘子都差人来问了。”
谢郁文却暗自琢磨,满城……传开了,那说不定,都用不着她自己去出这个头。
小事,都是小事。
谢郁文安抚地拍了拍赵妈妈的手。
在宜园痛快歇了一晚,第二日一早,便有商行中的掌事进来回话。一来一回南京府几日,家中积压下了许多事,谢郁文忙了一上午,用了午食,方得空往鸣春山上去。
今日这上山的路却不好走,才到了山脚下,便有人将他们的马车拦下。
跟在陆寓微身边混了几日,谢郁文一眼便瞧出,那是禁军的打扮。禁军也就简单明了的一句话,“即日起封山,闲杂人等无令不得入。”
赶车的小厮客气说道:“这位将军,我们是谢家的家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