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不从周(30)
“晚啦!”徐徐遗憾地摇头晃脑,“小娘子昨夜闹出不小的动静,赵妈妈急了,一逼问之下小娘子全招了。后来小娘子歇下了,赵妈妈还在房里抹泪呢,说是对不住小娘子的亲娘。”
谢郁文连声道不好,顿时一个脑袋两个大,浑身没了力气,又往床上一倒,扯过被子蒙住头。
徐徐过来拽她的胳膊,“小娘子快起身啦!起来吃些东西,再将药喝了,不然您这脑袋,好些天都好不了。”
谢郁文又耍了会儿赖,才恹恹地起身。徐徐侍候她洗漱,一面觑着她的脸色,问道:“昨晚与梁公子……梁王的事,小娘子还记得多少?”
谢郁文曼声道:“全记着呢,那会儿我全是装的。后来又见着那个平昌公陆大人,才觉着有些头重脚轻。”
徐徐“哦”了一声,想起昨晚的情形,不由满心钦佩,“小娘子装得真是太像了,不过您这是上哪儿学来的做派呀?我瞧着那梁王,都叫您迷得神魂颠倒了。”
谢郁文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前跟着商行里的掌事,上过两回家里的青楼,昨晚我也是急中生智,回忆了一下楼子里姑娘待客的做派,现学现卖的。”
长得漂亮的姑娘,大多都很有漂亮姑娘的自觉,也最懂得如何呈现自己的美貌。只是那份懂,多少在举手投足间带上了刻意,若要谋求什么,轻易便能叫人瞧出来。
可谢郁文不懂。从小到大,谢忱对她的宠溺爱护应有尽有,至于相貌,唯一的评价只是“与你娘长得一模一样”。后来上手家中的生意,人人夸她聪明,有经商的头脑,是以很久以来,“才智”方是她最恃凭的倚仗。从未靠美貌换取过什么,是以她尚没有来得及懂得,美貌是多强大的武器。
男女□□的悸动,她也从未经历过半分,男女间那股子暧昧的拉扯,她也分毫不懂。便是这样的一张白纸,昨晚照猫画虎,单靠着些许肖似的皮毛,反倒大道至简,误打误撞地扮出了份浑然天成的媚骨来。
徐徐再次由衷地感叹,“小娘子是有些天赋在身上的。”顿了顿,又嘱咐道:“不过往后,小娘子还是收敛着些,尤其是这样的事,别叫郎主知晓了。”
谢郁文不以为然,“叫爹爹知晓怎么了?我不是大功告成了嘛,轻轻松松套出了梁王的话来,爹爹就算是知道了,也会夸我好手段。”
“哎呀,小娘子你糊涂,”徐徐耐心与她分辩,“郎主从前进士登科,是名满天下的读书人,小娘子这样的做法,郎主不会乐意瞧见的。”
谢郁文闻言,认真地摇了摇头,“爹爹可没教过我这些。”略一思忖,庄重道:“爹爹教我做人要重诺守信,要坚守本心,只要在不伤及他人的前提下,坚持做自认为有价值的事,便是遵循自己的‘道’,如此就是圆满的一生。”
谢郁文满不在乎地说道:“昨日我不过从梁王那里问出来一句话,可没有伤他分毫,爹爹不会怪我的。”
一篇话,正说得徐徐愣神,却见冉冉急急走进来,对谢郁文说道:“小娘子,鸣春楼的钱掌柜方传了话来,说是一大清早,那位陆大人便上楼里来寻小娘子了。”
谢郁文欲哭无泪,怎么还是他?!这人还真上鸣春楼来寻她游山玩水了?
冉冉又道:“钱掌柜已经上城外去寻谢郎君了。”
第15章
陆庭兰在鸣春楼,耐着性子等了大半个时辰,谁知等来的竟是个陌生男子。
钱掌柜亲自领着谢赜进来,恭恭敬敬地与二人引荐,“谢郎君,这位便是小娘子交代的贵客,陆公子。”
又转向陆庭兰道:“陆公子,这位是谢郎君,小娘子的堂兄。”
堂兄?
陆庭兰的目光淡淡落在谢赜身上,思绪却不自觉地游走了。他漫漫地想,前两日得见,谢家这位小娘子,打小众星捧月般长大,很是胆大没忌讳的一个人。可这会儿,却叫堂兄来见他,总不会是一夜之间,忽然学会了小心谨慎吧?
陆庭兰不觉蹙起眉,难不成……是昨夜里的酒,这会儿还没醒么?
他半晌不说话,一时喜怒难辨,目光如炬。谢赜叫他盯得心里直发毛,只好拱手作礼,硬着头皮先开口:“陆公子,在下谢赜,今日受郁文妹妹之托前来,但听陆公子吩咐。”
陆庭兰回过神,却不置可否,淡淡道:“谢郎君是小娘子的堂兄?我倒未曾听闻,谢忱还有个子侄。”
谢赜叫他一句话戳中痛处,心下立时有了薄怒。可顾念着陆庭兰,这人瞧上去气韵不凡,尚摸不清他究竟是个什么来头,只好按捺下不悦,面不改色,“在下原是明州谢氏子弟,家父战乱间投军,转年便死在了战场上,只余我与母亲在明州艰难度日。后来蒙伯父大恩,收留了我与母亲在府上,这才有了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