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不从周(185)
谢郁文着急,示意那姑娘帮她,“我动不了,麻烦扶我一把。”
姑娘又来摁住她,“你要什么?我替你拿,你这会儿药性还没过呢,勉强起身会摔着的。”
谢郁文喘了口气,视线逮住那姑娘。很温润的一张年轻面容,约摸二十出头,发饰瞧着也还待字闺中,谢郁文轻声道:“我姓谢——您怎么称呼?”
“我姓庾——庾子山的庾,谢小娘子可以叫我庾娘。”
谢郁文点头,“庾娘,是谁请你来的?”
庾娘朝门外望了眼,“是位两位年轻大人,披甲胄还佩着刀,大晚上的,我们医馆都关门了,他们硬是砸门闯进来,真是吓死人了。”
那就是官家跟前的禁卫,谢郁文来不及解释,只顾着惊讶,“你是大夫?”
庾娘露齿一笑,摇头说不是,“我爹是,我跟着他学本事呢,眼下还算不上正经大夫。”说到这儿,又露出点疑色,“我跟着那两个年轻大人来此,有位贵公子来命我替你瞧病,说是女科里的症候,可适才我替你把了脉......”
谢郁文截断她的话头,“那是我编的。我从没有不舒服,眼下甚至都没来月信。”
庾娘愣怔,“那你这是......”
谢郁文浑身不便动弹,连转头都费劲儿,可还是用尽全力牵动手,缓慢却坚定地握住庾娘的手腕,恳切望着她,“庾娘,我要请你帮我一个忙。”
庾娘不太确信,“我人微言轻,不见得能帮得上你......”
第83章
“你能。”谢郁文深吸一口气,“庾娘,烦您先解答我几点疑惑——我身上的麻醉药效还有多久能退?眼下是什么时辰?我们现在在哪里?”
庾娘显是个沉稳的和善人,谢郁文登时脱出口那么些问题,她也没问缘由,只侧头往边上瞧了眼更漏,一五一十回道:“眼下刚交了子时,我们在寿昌城外十里的一个小镇上,至于药性,”庾娘捻指盘算,眼里闪过困惑之色,不由往房门处一瞥,“请我来替你诊脉的贵公子提了一嘴,说你要到次晨方能醒,可你这会儿就清醒了......”
“原本药性长短和效用就因人而异,具体需要多久,实在没有个准数。寻常人意识清醒之后,四肢麻痹、头晕目眩的症状总还要绵延一阵儿,半个时辰是至少的。可小娘子您,我瞧着大约是体格异于常人,三两柱香的功夫大约便能如常了。”
狗皇帝!谢郁文听得咬牙切齿。果然没安好心,万般叮嘱他少下点儿药,结果还是没用,偷偷给她加量呢,都这样了还防着她,多疑得没治了。
万幸她留了个心眼儿,还是逃过了狗皇帝的魔爪。子时初,时辰正好,寿昌城外十里,也与她所料不差,谢郁文沉吟片刻,满怀希冀地唤了声庾娘,“你会不会骑马?”
庾娘不明所以,颔首说会,“医者少不了有夜半出急诊的时候,我爹说了,骑马是大夫的必备技能,好骑术和好医术一样,关键时也是能救人命的,我从小就练得熟啦。”
谢天谢地!谢郁文觉得老天到底是待她不薄的,落入这么个孤立无援的境地,结果妙笔一挥,又给送了个福星来。顿时回复了大半精神,她扯开嘴角笑吟吟看着庾娘,“庾娘,你和我说说,你这辈子都有什么愿望?”
庾娘讶然,柔顺的细眉一挑,“谢小娘子此话何意?”
大约是看到了希望,心中热情高涨,急切之下麻醉的药性退得很快。谢郁文略动了动胳膊,发现已然不怎么费力气,从怀里掏摸了半天,摸出小小一枚玉印来,搁在庾娘掌心。
她看着庾娘道:“适才没与你说明白,我姓谢,余杭谢氏的谢——庾娘,你听说过没有?”
庾娘盯着那枚玉印发怔。余杭谢氏,哪能没听说过呢?但凡在江南路,再闭塞的地方,只往街上走一遭,便不可能瞧不见这个“谢”字,拿篆书为底子凹成的独特纹样,繁复扭曲的三重结构,等闲根本没法子伪造。
庾娘震惊地自那玉印上调开视线看她,“您是余杭谢氏那位将要承继家业的小娘子?”
谢郁文由着她打量,坦荡说道是我没错,“说句不好意思的话,我们谢家旁的没有,就有银子,天底下用钱办不到的事儿实在不算多,所以我问庾娘你有什么愿望,因为我能替你实现——先前说要请你帮个忙,庾娘,你别误会,我知道医者仁心,与我们这些铜臭堆里打滚的人不一样,我不是想收买你,只是生意人不爱欠人情,你只当体谅我,好不好?”
庾娘倾身听着她说话,也不应好不好的,面上一点笑意若隐若现。谢郁文并不着急,又娓娓道:“我见你也是一个女孩儿家,却做着承继父业的事,我虽不知道你家内情,但想必也是十分不易的——我爹没儿子,前些年说家业要往我手上交,也没少叫人说闲话,那些不服管的老人家多了去了,里头的糟心事儿,真是不说也罢。我家是商贾,我不过发号施令管管算账花钱,就那样难,不消说你们悬壶济世的医家了。女孩儿家抛头露脸都叫人说三道四,何况要将命交到你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