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不从周(175)
越想越孩怕,眼泪啪嗒啪嗒地就往下掉,谢郁文知道这会儿哭也无用,可就是控制不住。她太委屈了,怎么就叫她碰上这样一个人渣,这才第一日,还有十天半拉月,他还会有什么招折磨她?
一双手是没本事料理干净了,她悲从中来,索性破罐子破摔,甩手往那盆血水里浸着,发泄般的只顾抽抽噎噎地哭。一场还没哭完呢,忽然听见有人笃笃敲着房门。
谢郁文霎时收了声,拿巾子胡乱抹了抹手,强忍着呜咽去开门。几步路的功夫,她几乎叫那漫天的绝望魇住了,忍着剧痛,随手抡起个高几上的花瓶藏在身后,发狠地想,打开门若是官家,她就先当头砸死他,然后出逃。
结果是适才那个禁卫,昨夜守在她房门口、因为放她下楼差点被官家削耳朵的那个。她觉得愧疚,那禁卫却只低低垂着头,双手递进来个包袱,闷声道:“官家命属下给小娘子送来换洗衣物。”
她还在愕然,那禁卫已经扭头就走了,她“哎”了声想叫住他说句抱歉,可他连步子都没顿一下,像是迫不及待地想逃离她。
也罢,谢郁文苦笑,往后大概没一个人再会对她稍加辞色了,一早上所有人都瞧得真真儿的,靠近她的人,最后都没好下场。
回房里抖开包袱一瞧,还真齐全,从里到外的衣服鞋袜一件没漏下,还有口脂香粉,甚至还有根银簪子。谢郁文气得发笑,官家究竟是有什么病症?她真想往他脑子上踹两脚!清早都对她拔刀相向了,这会儿却还惦记着给她买换洗衣物,然而她两只手伤成这样,他却能熟视无睹。
但凡有点骨气,此刻她就该将这包袱里的东西通通剪碎了丢出去。可她没有,一来她没力气剪,二来这身一塌糊涂的衣裙真叫她不舒服极了,三来......
三来,虽不愿意承认,可她是真的怕了官家。
不能惹急了他,不能死,起码得留着命在,才好谋其它。
当下咬了咬牙,艰难将衣服换好,甚至还颤着手指,勉强挽了把头发。她已经没勇气往铜镜里瞧了,拾掇完了就下楼去,却见所有人都已经在那儿静立着,只等她一个。
唯独官家当中央坐着。谢郁文且惊且疑,这人渣这回怎么大发善心没催她?
听见动静,人渣抬头朝她一望,竟还放肆地上下打量,末了若无其事点点头,“可以,还挺合身。”
她压了半天的火又“噌”地一下着了,涨红了脸却不敢出声,险些又不争气地哭出来。她拼命忍耐,千万不能在这人渣面前掉眼泪......
人渣根本不搭理她,泰然起身,轻巧地朝外努努嘴,语气松快,“小娘子准备好了?那咱么走吧。”说完便信步走出门,登上车,一伙人齐齐整整走了个干净。
要忍......谢郁文阖眼从一数到十,平了平心气儿,也跟着上了车。
又开始赶路。这一程的景况却已全然不同,谢郁文垂眸坐着,腰背挺得笔直,十指微屈着掩在袖子里,摆在膝头仍疼得发颤。她觉得心如死灰,努力想唤起理智,来思考脱困的方儿。
她只当车上另一个人不存在,可官家冷不丁又出声了,语气平平地喊了声谢郁文,“手伸出来。”
她作惶恐小意的模样,摇摇头算是回应,身子又往角落里缩了缩。官家却不依,径直倾过身来扯她的胳膊,她一惊,下意识就抽手,身子猛地往后仰,仰得太快,脑袋“咚”一声往车壁上磕,又一阵头晕目眩,等回过神,却见官家已经揽着她的腰往身边带。
她挣不开,只好由着他揽到身侧坐下,全身却都绷直了蓄势待发,他若有进一步动作,她就狠命踹他。结果官家却只握住她一只手腕抬起来,蹙眉看了她一眼,“放松,手掌伸开。”
攥拳头确实疼,谢郁文没忍住,也就放开了。谁知道官家竟不知从哪里掏出个木箱子,挑了根棉签沾了点儿药酒,亲自就往她掌心擦拭,“会有点儿疼,你忍忍。”
谢郁文想拒绝,可双手溃烂的恐惧还是叫她屈服,犹豫一瞬又缩手,“民女自己来。”
官家捏紧她的腕子,一点儿没要松手的意思,头也没抬,淡然道:“不想残废就别动。”
她没办法,只好任他宰割,心中未消的余怒上又添困惑,这人渣究竟是什么病啊?为什么翻脸比翻书还快?他不觉得别扭吗,明明是他自己做下的孽,为什么还能一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过的样儿......这真是个正常人吗,他怎么做到的?
官家还擦拭得挺细心,一遍擦完又细细挑开伤口擦第二道,忽然“咦”了声,“有东西刺进去了,得挑出来。”说话间就从那木箱子里掏出根细针,甚至点燃火折子淬了淬,末了又握起她的手对着光,眼见就要上手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