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降临(93)
徐瑾以为自己看错了,但一眨眼,男人又恢复了那副冷清清的生人勿近模样,但连开口的语气都和前段时间一样地平淡:“我有办法。”
他藏在袖子下的手上,隐约透出一点碧绿色的微光来。
第一个自愿服下新型药剂的,仍然是那个叫做阿绫的女孩。
彼时她已经在将军府的西厢房中单独呆了上十天,即便洗干净了脸,也依然面黄肌瘦。
明明已经有十几岁,却如同八九岁的小孩一般。
就算不服药,她的死期也不会远。
但神奇的是,一碗药喝下去,第二天,女孩身上斑驳的白色印记就消失了大半。
众人都感到惊奇,而更让人惊讶的是,如此这般服药三天后,女孩竟然真的痊愈了。
再去药堂大夫那里看诊,大夫的目光也十分震惊,表示已经看不出瘟疫的现象了。
不日,整个珠城都知道了,徐将军府上有能治瘟疫的药方,当即沸腾起来。
由此,徐瑾也顺利地开展了给患上瘟疫的病人们服药的进程。
药材少了,人们也主动去山上采集、甚至自学种植,而这药方里的药也神奇得很,种子种下去不过三日就能长出草药来,恰到好处地解了珠城的燃眉之急。
即便如此,重复熬药和照顾病患的工作也爱并不好做,徐瑾都是亲力亲为,依然忙得一团转,一连三天,根本没法合眼休息。
但这次,病好了的人也主动来到了隔离区,肩负起了照顾患者的任务……其中也包括那个叫做阿绫的女孩。
徐瑾忍不住问她,怎么做到让这些人都来帮忙的。
可女孩给她擦脸的手顿了顿,似乎有些不解:“我没有做什么啊。”
“那……”
“将军姐姐,”阿绫认真道,“你救了我们,这是个奇迹,但没有人会觉得被你救助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我们敬重您,没有在瘟疫最严重的时候抛下我们,甚至亲自照顾我们……”
“你是个好将军,我们都知道。”
徐瑾看着营地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喉咙有点哽咽。
后来她跟顾清崖说:“你看,我爱我的子民,但他们同时也在回馈着我的爱。”
“我的选择没有错。”
这时的瘟疫已经缓解了很多,距离瘟疫的大爆发也过去了好一段时间,徐瑾终于可以坐下来松口气,和他絮叨絮叨一些在别人面前说不出口的话。
徐瑾总觉得,他们这样的关系,比起主公幕僚、将军和客卿,倒更像是一对稀松平常的知心友人。
因为顾清崖似乎很了解她,不会聊让她不舒服的事,不会说让她不适应的话。
可这些天一直没怎么出现过的顾清崖却只浅浅地“嗯”了一声,随即不再言语。
徐瑾又好奇地问他:“所以你那药方,到底是哪来的?”
顾清崖坐在她旁边,斟了一口茶,笑笑:“秘密。”
第65章 守城
瘟疫消失后, 珠城很快又恢复了以往的欣欣向荣,隔离的营地也被撤走,倒是那名叫做阿绫的女孩主动恳求留了下来。
她的理由是:“您救了我, 您是我的榜样,我也想和您一样, 将来当一名大将军!”
徐瑾看她无处可去,在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坚持下, 也实在无法, 便将她送去了营地操练。
她今年14,按理来说,在寻常人家都可以定亲嫁人了, 同样的,入军营的话也不算太早。
至于女人为什么能入军营?
他们的这位徐将军就是位女儿身, 谁要是敢问出这个问题,也得先打过徐少将手里那把大刀才行。
然而和平安稳的日子才过了没多久, 前方传来了急报。
负责守边的士兵连夜禀报, 赵国大军压境,来势汹汹, 已经渡过衡水河边, 就要到珠城城下。
守边士兵九死一伤,他好不容易从赵军的手中活下来,才能传回一封信来。
当晚, 徐瑾上了城墙,果然在城门外的远处, 看见了浩浩荡荡黑压压的一片大军, 正驻扎整顿。
这种时候正面应战显然已经行不通了, 对方有备而来, 绝对比珠城的士兵守卫要多得多。
赵军曾于她手中大败数次,恨她入骨,哪怕她现在不想引起战争要投降,以赵军的猖狂,恐怕会把珠城上下都屠个干净,再送她去死。
不能攻,不能投,那就只能守。
徐瑾秉烛一夜,令城卫死守城门,巡防的演练又加了几支队伍进去,接着再次发了一封急报回朝。
上次的瘟疫是因为束手无策、鞭长莫及,这次危及魏国存亡,魏王总不能再视而不见了吧?
但她还是想错了。
第二日,赵军压境,开始攻城,石头弓箭如雨一般刷拉拉地下,城墙上的士兵前一晚还在喝酒闲聊,即便被徐瑾半夜拽起来严戒防备操练了一番,也比不过赵国有备而来的精兵强将,不消片刻,守城的人就死了一半。
徐瑾亲身上阵,将从城外爬上来的赵军都打了下去,一上午的时间,就在硝烟滚滚中度过。
她死守珠城,不肯退步,双方僵持不下,都精疲力尽,午时,赵军撤退,暂时休战。
徐瑾即便是铁打的,精神紧绷了这么久,也有些吃不消,回府时看着没什么异样,实则脚步虚浮,一进门就崴了脚,被旁边忽然出现的顾清崖伸手扶住了。
旁边的李副将看了眼这位神出鬼没的“军师”一眼,尴尬地收回了半空中的手。
“令人加急赶制的铜门还有多久?”
李副将:“大约两个时辰。”
“这么久?”
“这已经是最快的速度了,毕竟是城门加固。”
徐瑾抿了抿唇:“我怕我们撑不到那个时候。”
珠城的城门用的是铁门,上午那一通猛火攻势下来,已经千疮百孔。
李副将沉默两秒:“朝廷……不管我们吗?”
徐瑾没有和他对视,收回被顾清崖默默搀扶的手,大踏步往前走,道:“尚未回信。”
八百里加急的军报,应当是很快的,但从昨晚到现在始终没有消息,他们都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朝廷放弃他们了。
趁着赵军休整的时间,徐瑾将李副将赶回营地吃饭,自己则去了书房,思索许久,画了副军炮图出来。
画到一半,她又停了笔,心里清楚,如果赵军咬着他们不肯松口,珠城又易攻难守,他们是撑不到军炮被赶制出来的。
她叹着气,转头对坐在院子里的顾清崖道:“顾军师。”
顾清崖正盘着手里的红穗子,不知在想什么,闻言回神:“嗯?”
“这回是真的没辙了,”她半开玩笑般道,“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顾清崖却答非所问道:“既然知道没辙了,你仍然不肯走吗?”
“这个问题,我应当一早就告诉你答案了,”徐瑾歪了歪头,笑得温柔,“我与珠城同在。”
她的子民在这里,她还能去哪儿呢?
顾清崖意料之中地点点头,起身道:“好。”
徐瑾诧异道:“好什么?”
顾清崖正要说话,忽然皱了皱眉,捂住了心口的位置。
这场对话最终还是无疾而终,徐瑾并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说“好”,也并不明白他为什么离开时脚步匆匆。
发生了什么事吗?
徐瑾回想了下,才记起往常每个月的这个时候,约莫三四天的时间,似乎顾清崖都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大约是有什么自己的事吧。
徐瑾没时间去猜顾清崖怎么了,因为不到一个时辰,赵军又再次进攻。
铜门好悬在城门倒塌之前安了上去。
又是一番苦守,一直到晚上,守城的士兵本就不多,死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也大多都受伤了。
倒是阿绫作为一名刚入军营不久的小兵,一直都在做后勤工作,安然无恙地活到了现在。
也有临时加入军营的青壮年,虽是好心,但他们大多没受过正经训练,接到指挥命令时手忙脚乱,好悬才支撑到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