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失忆后+番外(82)
一声悠长的牛叫突然传来,在这片鬼气森森的幽中,这声牛叫悠长、清脆,声音停歇下来后,似是连林中的瘴气也淡去许多。
一头水牛从林中慢悠悠地走出来,这头水牛的身形健壮,额角狰狞,比寻常的水牛大出一倍有余。
而在水牛的背上,还坐着一个白衣飘飘的女子。
女子怀抱着一把碧玉雕成的琵琶,发间、颈上,腕间皆缠绕着层层的银色饰品,衣襟间也有叮当做响的银饰垂落。
若是旁的女子作这样打扮,难免显得浮夸累赘,可在这骑牛女子身上,竟是远看如银雪堆积,粲然生辉,近看如观音显像,宝光严华,让人不可直视。
骑牛女子身上自然散发着一股光辉,将满身的银饰都比了下去,行走在昏暗的山林中时,便如一轮皎洁的明月在照耀山泽。
而在女子身旁,还有一名男子随牛而行,穿着跟她相同制颜色衣衫,模样也有八九分相似,只是没有那么多的银饰,只在额间勒了一条银色抹额。
两人一牛离褐衣人越来越近,牛也好,男子也好,他们的步伐都不紧不慢,只是移动却异常迅速,转眼间就来到了褐衣人面前。
修士。
褐衣人在心里默念道。
只是不知是正修还是魔修,正修与人为善,极少杀生,而魔修心狠手辣,视世人为蝼蚁。
褐衣人停下脚步恭敬地停在路边,等这两个人过去。
水牛的蹄声不紧不慢地踏来,路过褐衣人身边时,骑牛女子眸光一转,自上而下俯视着路旁的褐衣人。
男子的目光也一同转来,目光冷冷,尽显睥睨。
而他们的眼睛都是淡淡的青色,如同青色的琉璃。
“你有没有见到过一个黑衣带刀的男人?”骑牛女子道,声音如雾气缥缈。
她的裙摆也被微风卷起,飘摆不定,裙下竟看不到双腿。
褐衣人定了定神,她急于摆脱这两人,就道:“没有。”
“或许见到过,只是你不记得。”女子又道,素手轻划,拨弄了一下琵琶。
琴弦声铮然作响,如同一柄尖刀直刺入褐衣人的头颅。
她的头脑空白了一瞬,等反应过来时,已经跌坐在地上,冷汗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衣服。
而那个佩戴抹额的男子就站在她身前,双眸中青光大盛,妖异无比。
骑牛女子在后面道:“万福庇佑,紫光披身,是显贵之人——可惜,她的刀我认得,继承了故人的刀,那我就杀不得。”
听到杀不得,男子眸中的光缓缓消失,双眸又恢复成淡淡的琉璃青色。
骑牛女子继续道:“走吧,天清。”
两人一牛飘然而去,在幽暗的林木中,两人身上始终散发着淡淡的银辉。如神灵,也如鬼魅。
过了半柱香时间,褐衣人才有力气从地上爬起。
她看了一眼两人离去的方向,眼中有深深的忌惮,她再不耽搁,迅速离开了这块地方。
。。。。。。
“我是魔剑,算是半个魔修,救死扶伤这种事,哪有魔修会去干?你们侮辱剑也没有这么个侮辱法!”
沈途背着小鱼从麻袋里掏出来的倒霉蛋边走边骂骂咧咧。
小鱼安慰他,“一份付出,一份收获,你帮我们背人,季寒也帮你修复了真身,这样算下来,你还是赚了。”
沈途嘴角一勾,极阴冷地笑了一笑,“这么说来,我还得好好感谢你们喽?”
小鱼淡定道:“倒也不用那么客气。”
“谢衍!”沈途磨着牙,低吼了一声。
沈途自从遇到小鱼他们一行,不是在倒霉,就是在倒霉的路上。
在灭魔国被季寒揍,在魇山又被薛重化身的心魔一顿揍。剑身还被季寒砍成了两段。
季寒答应为沈途修复剑身,沈途只好继续受他们的驱使,憋得从头到脚都是火气。
他不敢找季寒的茬,就对小鱼道:“谢衍,我在山洞帮了你,你也答应解除主从契,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再没有你反悔的余地!”
他不说,小鱼还真想不起来这件事。他继续淡定道:“对,我说过的话当然不会反悔,只是……”
沈途停下来瞪大了眼睛,好似只要从小鱼嘴里听到一个“不”字就上来活撕了他。
“……只是,我现在记忆缺失,修为有损,解除主从契的方法我也不记得了。”
沈途眼睛瞪得快要脱眶而出,瞳孔剧烈颤抖过一阵,道:“那你就去问季寒!他肯定知道!”
话音刚落,沈途又马上否定了自己的话,“不,去找季寒他说不定会篡改契约,他要知道我想跑,肯定还会收拾我一顿……”
季寒走在前头,突然往后瞥了一眼,沈途连忙闭了嘴当鹌鹑。
背上血人似的少年□□了一声,也被沈途捂着嘴摁下去。
季寒收回目光继续往前,颀长挺拔的背影在黄昏中透出几分萧索之意。
小鱼舍下沈途,去到季寒身边跟他并肩同行。
暮色苍茫,繁星依稀,一路走来,他们没有看到半缕炊烟。
季寒用灵力护住了少年的心脉,让他暂无性命之忧。
但少年被人绑在麻袋中从悬崖扔下,所受的外伤十分严重,必须找到大夫给他止血接骨,才能让他真正恢复。
走了一段路,他们终于看到了一栋栋房屋。
暮色已至,这些房屋都没有亮灯,黑幢幢的影子伫立在大地上,焦臭和血腥的气息扑面而来。
他们走到城门口,看到城门口前的歪脖子树上吊了一溜的死人,死人和树一起都被烧成了焦炭,在风中摇摇摆摆,互相撞击。
他们进入城中,被官兵和水寇接连洗劫过的地方尽显衰败,敞开的屋门中看不到人,阴暗的巷子里却堆满了人的尸首。
季寒和小鱼站在空无一人的药铺门口,药铺已经被火焚烧了一半,地上散乱着不少药材,柜台处还有一具匍匐在地的尸体,手里还紧紧抓着一把药草。
沈途背着少年,感叹道:“果然,人才是比魔修更能造孽的家伙。”
滋啦——滋啦——滋啦——
巷子尽头,突然响起了粗粝刺耳的声响。
一声接着一声,一声接着一声。
满头白发的老妇人掬了一捧水,洒在磨刀石上,拿着满是锈迹的刀在石上磨。
虽然年岁已大,又是在这样的满目荒芜中,老妇人的衣着还是十分整洁,霜雪般的鬓发上还别着一朵盛开的栀子花。
有人过来了,老妇人抬起头,眼睛上缠着一条两指宽的白色布条。
“是来拿刀的人吗?”老妇人问道,在她脚边,还放着十几把已经磨好的刀,无不磨得刀光锃亮。
小鱼答道:“不是。我们是过路的人,同伴中有人受伤,想在这里寻个大夫。”
“哦,不是取刀的人啊。”老妇人低低叹了一声,“已经三天了,这些磨好的刀都没人来取。”
沈途恶意地说:“这里的人都死光了,哪里有人来取刀?”
“死光了?”老妇人讶异道,“怎么就死光了!”
小鱼道:“老人家,这里遭了官兵和水寇的洗劫,您不知道么?”
老人的神色有些恍惚,“老婆子眼睛看不见,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觉得这几天真吵,吵得我太烦了,就在家歇了几天,想不到,城里竟发生了这样的事,怪不得这些刀磨好了,也没有一个人来取……”
她打起精神,又道:“你们是要找大夫么?老身刚好懂得一些岐黄之术,若是不嫌弃,就让老身给你们看看吧。”
小鱼谢过了她,老妇人收起磨刀的摊子,席子一卷,将它们拖进了后面的门里。
原来老妇人的家就在她磨刀的摊子后面,小鱼上前帮老妇人拖过草席,老妇人向他道谢后,又听着他们进门的脚步声,道:“不知三位怎么称呼?”
小鱼一一介绍他们的姓名,说他们是一群云游四方的修士,偶然才会来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