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失忆后+番外(72)
孟章只是轻轻摇头,“老李,我不能带你。”
癞头李跪下来,砰砰砰给他磕了几个响头。
孟章叹了口气,“老李,人与人的缘分,总有到达尽头的一天,你又何必强求?”
癞头李跪在雪地里,执拗道:“那我等公子回来,大地再辽阔,你们也总有走完的一天。”
“狐女答应我,会让我伴她居于高山。”孟章神色宁静,道,“我厌倦尘世,只想寻一方净土,老李,你我终究不是一路。”
“那只狐狸呢?它就跟你是一路么?”癞头李双目赤红,怒声问道。
孟章并未动怒,诚挚道:“明天傍晚,我就会和狐女一同出发。老李,此次相别,天高水远,怕是难有再见之期。你我相识一场,又在这山中相互扶持多年,值此佳节,我便以一杯薄酒相赠,祝你以后儿孙满堂,一生平安顺遂,只是莫要作恶,别再被官府通缉了。”
孟章拿过酒杯,一饮而尽。递酒给癞头李时,他跪在雪地里,一动不动。
孟章又叹了口气,道:“老李,你这又是何必?”
癞头李不答,两个人一个站一个立,直到孟章受不住风雪,进了屋,癞头李还在院子里跪着。
--------------------
第55章 此恨无绝期
天亮时,癞头李进城去买了烟花爆竹回来。中午照常做饭,孟章有心跟他交谈,但癞头李就是不去搭理。
到了傍晚,孟章和狐女约定的时间。
雪飘如絮,大地一片银白。
孟章穿着一身青色棉服,带着一个同色的包袱,一步步走出了木屋,走出了院子。
癞头李始终没有出来送他。
孟章和狐女约定相见的地方还是那片枫林,平常他只要走一盏茶的时间就能到。下雪后行走不便,他花了平常一样的时间,却连路程的一半都没走到。
不过孟章也不着急,在雪地里走得慢慢悠悠。
到了枫林,隔着远远一段距离他就看见了狐女。
不止狐女,还有癞头李。
他们像是起了争执,狐女尖啸不止,身形迎风见长,很快显出了一丈多高的妖狐真身,雪白的毛发根根倒竖,锋锐如钢针。
妖狐咆哮着,一掌将癞头李拍倒在地,镰刀般的利爪刺透了他的皮肉,很快就濡开一片血水。
孟章见状,连忙上前阻止。
癞头李在狐女爪下血流不止,对狂奔而来的孟章吼道:“公子快逃!这妖物发狂了!它要吃人,它要吃人呐!”
狐女长啸一声,血红的双瞳中尽是暴戾,妖异的狐火在它身上熊熊燃烧,周围一丈以内的积雪都在迅速消融。
孟章来到狐女身前,仰头注视着与以往截然不同的狐女,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双膝在微微颤抖。
癞头李还在狐女爪下说着什么,只是声音逐渐微弱下去。
“小白……小白!”孟章无法注视癞头李死在自己面前,他忍着恐惧上去,大声呼喊着狐女的名字,噗通一声跪下来,对狐女道,“小白,求求你,放过他。”
狐女身上的狐火一点点熄灭,暴戾的双瞳也恢复成原本的颜色。它收回按在癞头李身上的爪子,往后退了几步。
孟章去扶起癞头李,癞头李的后背被狐女的爪子抓伤,一片鲜血淋漓,也不知有没有伤到内脏。
孟章急着带癞头李去看郎中,背着他跑了几步才想起身后的狐女。
狐女已经退到了枫林的边缘,隔着一片光秃秃的树木,它的眼睛像是一片被冰封的湖水,除了冰冷,还隐约透出了一点哀伤。
狐女扭过头去,缩小了身形,变回之前的小狐狸模样,头也不回地往山上奔去。
晚上,乌云蔽月,夜凉如水。
孟章先是去请郎中,又送郎中,忙到半夜才停。
老郎中在元旦这天因为他们的事奔波劳碌,孟章过意不去,多给了他一些钱,老郎中没有收钱,只是问癞头李的伤是怎么回事。
孟章说是被山里饿急眼的熊伤的,老郎中不信,问他们是不是遇到了狐妖。
好不容易送走了老郎中,回来时癞头李也已经醒来。老郎中说他的伤口看来恐怖,但幸好没有伤到内脏,多养几天就会痊愈。
癞头李被狐女所伤,却是一副很兴奋的模样,见孟章回来,立刻就对他道:“公子,你看到那妖物的模样了吧?人妖殊途,说不准哪一天它就吃了你了,你还是离它远远的吧。”
白天的狐妖确实让孟章心有余悸,他站在门口,沁凉的夜风吹来,反而让他的心绪愈加混乱。
癞头李看出了他的犹豫,更加高兴地道:“今天我刻意去激怒他,就是为了让你看清狐妖的真面目,公子,你想清楚,妖是什么?妖的天性便是要吃人心肝,吸人骨髓,你跟着狐妖,迟早有一天葬于它的腹中!”
孟章满是疲惫,不想再与癞头李多说,让他好好休息后,就去了书房。
孟章在书房里呆坐着,眼前一会是清丽的狐女,一会是踏雪而走的白狐,一会是枫林中暴戾狂躁的狐妖……
书房的烛火被风吹得摇曳不定,就跟孟章此时杂乱无章的内心一般。
他无意翻动着以往的画卷,一支笔却骨碌碌地从画卷中滚出来。
这支笔白中泛黄,不知是什么材料,烛光的照耀中,隐隐透着一股诡异的血色。
孟章拿起这支笔,像是抓了一条细腻湿滑的蛇在手里。
癞头李说过,用这支笔,可以画出自己心里最真实的模样。
孟章拿着这支笔,找了一张纸在桌上铺好。
滴水,研墨,他握着笔,笔尖颤抖不止。
癞头李趴在床上养伤,伤口太痛,让他根本无法安眠,不过他的心情非常好,他觉得自己阻止了孟章这个荒唐的想法,他再也不会去靠近那个恐怖的妖物。
癞头李打开了窗户,心情甚好地欣赏窗外的雪景,还想着,要不要把今天买回来的烟花爆竹拿来放一放。
孟章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拿着一幅画,屋子里没有点灯,只有窗外漏进来的一点月光照明。
孟章的神情也与之前不同,似是彻底想通了什么,心情十分愉悦,他对癞头李道:“老李,我要去找狐女了,我想明白了,她是人是狐,对我来说并没有什么区别。”
孟章站在门边幽幽倾诉,只有一半的脸庞被月光照亮,在癞头李眼中,站在门边的更像是一个鬼魅,没有实影,只有一片幽幽的影子在说话。
孟章突然笑了,他下定了决心,道:“老李,我走了。”
他闪身出去,门也没有关,只抱着一幅画,迫不及待地往莲花山跑去。
月光如水、如银,铺满了白茫茫的大地。天地俱是一片白茫茫的颜色,只有不远处的莲花山,黑漆漆的山峰直指苍穹。
孟章在雪地里奔跑,觉得自己也变成了一条狐狸,自由自在地奔走在雪地里。
一声诡异的呼啸从背后传来,雪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影子,就在孟章身后,似是一头庞大的虎豹,一嘴的獠牙却像极了豺狼。
孟章惊慌地回过头,他最后看到的,就是月光下高高跃起的怪物,被怪物扑倒在地时,他看着怪物的眼睛,恍惚觉出一丝熟悉。
他拿着的画卷散开,纸上是一条在雪地里奔跑的白狐。
怪物看到这幅画,眼中的怒气更盛,它低声咆哮着,咔嚓一声,捏断了孟章的喉骨。
杀死孟章后,怪物将他的尸体扛回木屋,连夜挖了一个地洞,将尸体放进去,还找了很多冰块,不让尸体腐烂。
做完这一切后,怪物变回了癞头李的模样。
他用狱中老人给他的笔诱骗着世人,一点点喂养大了那个灰白色怪物,还把它藏在了山林深处。
他称灰白怪物为“心魔”,因为这是由自己的心喂养长大的妖魔。
等怪物长到两丈多高时,孟章登上莲花山山顶,找到了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