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失忆后+番外(62)
夜深人静、荒郊野岭,住所中突然来了一个危险气息十足的人。要是孟章是一般人,现在早就跳脚逃命去了。
不过孟章也不是一般人,他拿一把小钳子拨弄着浸在油里的引线,也不回头,犹如来的不是与他素不相识的季寒,而是一个相交多年的老友。
“纸笔就在右侧书案上,你去画吧。”
“画什么?”
“画人,画你想要画的人。”孟章有些烦了,今天应付完一个小鱼,又上了一趟魇山,他实在没有耐心继续跟这些各怀鬼胎的人周旋下去。
他搁下钳子,声音也冷了一些,“不画就出去,没想清楚就想清楚再来。”
说完他就一甩袖子,竟然直接进了另一间房,扣上屋门,对外面的季寒完全不加理睬。
季寒气势汹汹地过来,没想到还吃了个闭门羹,这闭门羹吃得他还有些懵,懵劲过了之后,他看向右侧的桌案,案上有笔墨纸砚,还有一副被撕成两半的画。
季寒把这撕成两半的画捡起来,在案上拼好,拼好的画纸上就是一只活灵活现的小刺猬。
季寒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指慢慢攥在一起,在心里已经把画这画的小鱼揍了百八十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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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吾命休矣!
他在案后坐下,铺了一张新的纸,拿起那杆白森森的笔。笔在他手里冷到渗人,似竹非竹,似玉非玉,也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
笔尖刚接触到纸,手就不受季寒的控制画起来,纸上先是出现一个人形轮廓,然后加上五官细节,一个人物在纸上逐渐成型……
季寒也想知道自己心里最真实的谢衍是什么样子,朱雀大街的榕树下,那个白团子似的小谢衍让他满心满眼都是嫌弃。
当时的两人都没想到,他们会在后来纠缠那么长时间,兜兜转转到现在,两个人还成了道侣,从小到大的各类情分混在一起,也分不清楚哪几分是亏欠、哪几分是真心。
如果抛开两人之前纠缠不清的情分纠葛,不去想那些混杂在一起的恩恩怨怨,他心里最真实的谢衍又会是什么样子?
最后一笔落下,控制季寒手指的力量也自动消退,他手中的笔杆倒向一边,人却是满眼错愕,似乎无论如何都预料不到是这种发展。
屋顶上的瓦被揭开一片,赵临秀探进半个脸盘子道:“师兄师兄——诶!你是在画画吗?画上是谁?你新收的徒弟?这么小!路都走不稳当吧!”
。。。
另一边,小鱼和玉面鬼正绷紧神经在黑暗幽深的洞窟中赶路,突然小鱼的身体一阵扭曲,衣服全都掉在地上,衣服里的人却没了踪影。
玉面鬼和沈途面面相觑,衣服下还有个东西在窸窸窣窣地动,一只白嫩嫩的、藕节一样的小胳膊掀开衣服,露出一张白面团似的小脸。
突然变小的小鱼也是一脸茫然,沈途发出撕心裂肺的狂笑,笑得实在夸张,整个洞穴都在震颤。
。。。
季寒铁青着脸看着纸上七八岁的小童,小童天真可爱,在画里乐呵呵地冲着他笑,怀里还抱着一袋子点心。
赵临秀还在屋顶上问:“师兄师兄这是谁啊?哪冒出一个跟你这么亲近的小子,难道……是你儿……”
赵临秀闭嘴,因为季寒握笔像是握刀一样杀气四溢,拿笔涂抹掉了纸上的小孩。
便是赵临秀这样看不懂眼色的人,也不敢继续触他的霉头。
笔落在纸上,季寒又画了一幅新画出来,不受控制的笔杆行云流水般画出一道道线条,这次纸上出现的总算不是一个七八岁小孩,而是一个成年版谢衍。
成年版谢衍身材瘦削又不单薄,面如冠玉蜂腰猿背,腹肌块垒分明,笔尖还有从腹肌继续往下的趋势——
季寒硬生生止住画了一半的画,笔在他手中震颤着,季寒停止画画后,这东西就犹如一头猛兽般在啸叫挣扎,要强制季寒把这幅画完成下去。
季寒咬紧牙关,抵抗住想要偏转的笔锋,硬是换了个方向,涂抹掉纸上画了一半的谢衍。
涂掉画像后季寒怒气冲冲拍案而起,红着耳根还要装出一副疾言厉色的模样,怒声道:“我要宰了这无耻妖魔!”手腕一翻,一念生便出现在他手中。
季寒踢碎了这张桌案,提着一念生便直接去了赤罗刹的房间。
“诶!师兄师兄,咱们说好不要动手啊!太后娘娘还在他手里呢,你千万要留他一条命等我救出太后娘娘再说啊师兄!”赵临秀慌忙喊道,从屋顶翻下来,跟在季寒身后去了。
。。。
小鱼突然变小,又马上恢复成原来模样,自己也是摸不着头脑,一边穿衣一边疑惑发问。
沈途还在狂笑不止,见到谢衍丢脸吃瘪就是他最乐衷的事情。
玉面鬼在小鱼突然变小后又腿软了一次,现在正扶着墙慢慢站起来,有气无力地说:“尊上……你刚才是中了赤罗刹的妖法吧……”
“赤罗刹?孟章?”小鱼立即警觉地观察四周,以为是那个阴晴不定的白衣书生追到了这里。
玉面鬼擦了一把额上的汗,然后跟他细细讲述了赤罗刹的妖术。
他在那画里待了半个月,又见了很多人来找赤罗刹祈愿,也能推测出赤罗刹这套法术的变化过程。
讲解完后,玉面鬼顿了一下,接着道:“敢问尊上,您可有什么亲近之人在这附近?”
过了半晌,玉面鬼都没有等到小鱼的回话,他抬眼望去,见到站在角落中的小鱼一脸恍惚,仿佛是被一道天雷当头劈中。
“尊上?”
小鱼深吸了一口气,道:“你是说——那些画能够成真?现实里的人……真的会变成画中的模样?”
季寒……难道真跟他画出来的一样……先长了猫耳朵……然后又变成一只小刺猬……
“只要涂抹或是毁掉画,画中人便会恢复如常,尊上无须担心。”
“不知尊上画的是谁?”玉面鬼继续道,他之前被挂在墙上,看到小鱼在画画,但他画了些什么,玉面鬼却无法看到。
小鱼已经完全听不进旁边的人在说什么了,一张脸仍是青青紫紫,最后转为凄凄惨惨的白,仿佛已经见到了季寒提刀砍来的身影。
完了完了,吾命休矣,吾命休矣啊!
想到季寒暴怒的脸孔,眼前这幽暗深邃的洞穴也突然变得可亲起来,恨不得在里面再多转几圈,等季寒消了气再出去。
若是这时孟章再让小鱼去画画,落到纸上的一定是个凶悍无比的修罗夜叉之类的物种。可见人心就是如此变幻不定,有时无关善恶,只是如流水一般随意变化。
最重要的是,季寒变也变了,这些模样他竟然一个都没有看到!就要白白挨一顿揍!
沈途想明白其中来龙去脉,立即狂笑不止,“哈哈哈哈谢衍你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是男人就痛快点,早点出去抱着人家大腿求饶,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这么干了哈哈哈!”
玉面鬼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一副谨小慎微的模样,只是垂在袖中的一根手指却在用力抠着旁边的石头,用力到指甲崩裂、血流如注都没有发觉。
一道霜雪般的剑光划破了洞穴中的幽暗,沈途停止大笑,去抓飞回来的催雪,“呦,探路的家伙回来了!”
催雪一个矮身避开了沈途,回到小鱼身边,绕着他转过一圈,便用剑尖指着一个方向。
找路的催雪回来,小鱼也不觉多开心,强打精神地夸赞了催雪后,就和玉面鬼、沈途跟着催雪出去。
催雪带着他们一路往下,好似是把他们往更深的地底引,这山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里面一个洞窟接着一个洞窟,似是一个被蛀空的蜂巢般错综复杂。
冷飕飕的寒风从深不可见的黑暗中吹来,刮在人身上如刀割般疼痛。
风中隐隐还带着一缕变形的啸叫,啸声在洞窟中来回反复、越来越长,似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鬼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