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失忆后+番外(143)
回到华阳门,季寒的身份也十分尴尬,小白团子继续跟他的师父师叔们耍赖打滚,才让季寒留下,名义是谢衍的侍从,实际是谢衍请回来的祖宗。
然后就是十几年后的冬至,季寒再一次不告而别。
谢衍认认真真地考虑了许多,他想着——季寒走了,肯定是他不好意思了!他突然亲了自己一口,还说要跟自己结为道侣,季寒脸皮那么薄,肯定是不好意思承认才走的。
谢衍没有急着去找季寒,而是思量他们既要结成道侣,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先立业再成家,他也不能像以前那么吊儿郎当,而是要做出一番事业才行。
于是谢衍便迅速稳重、可靠起来,不再整日胡闹,兢兢业业地修行、做功课,岳松庭还疑心他是被哪来的精怪夺了舍,死活都要给他办一场驱魔仪式。
那几年,谢衍的脾气也格外的好,时不时会旁若无人的傻笑,笑得身边的人毛骨悚然。
好不容易在青牛镇遇到季寒,接着是谢衍闭死关,两人又是十六年未见。
谢衍破关后,又找了季寒半年。
自己好像一直在找季寒,不是在找他,就是在找他的路上。
小鱼被风吹得迷迷糊糊,云海上除了他,就只有他座下的黄鹤。他能对一只玉兽说什么心思?只好喃喃自问:“你跟我在一起,是不开心么?所以才总是要走?”
黄鹤一声清唳,提醒背上的人大风到来。
小鱼迷迷瞪瞪地看着前方的龙卷风,看到大风,反而松开了鹤羽。
大风刮来,像吹一片树叶,将小鱼从黄鹤背上吹落下去。
黄鹤连忙去追,但还是追不上被狂风裹挟的小鱼。
小鱼被吹到底下的楼阁中,停泊在岸边的乌篷船里飞身窜出了一个白衣僧人,足尖轻点,逆风而上,用一杆银枪挑住了小鱼的衣领。
大风过去,黄鹤围着他们两个飞舞盘旋,僧人拽着小鱼的衣领,带着他回到了岸边的乌篷船。
小鱼眼中还有血泪,他勉力睁大眼睛看着这僧人,却还是看不清他的样貌,只是看到僧人拿着的银枪,就知道他是谁了。
“白魄?”
僧人有些纳闷,摸着自己的大光头道:“剑尊?你怎么越混越不如了?”
白魄在船里炖了鱼汤,还翻出了一瓶黄酒,想跟小鱼在船里边吃边聊。
小鱼还想乘上黄鹤去找人,被白魄按下了——“还去找人?看你这样子风一吹都要散架,好歹是一位尊者,死于高空坠亡,这多丢人?”
白魄掰着小鱼的下巴,硬是灌了一大口酒进去。
小鱼咳嗽了几下,夺过酒瓶,一口将这瓶酒喝了个干净。
“哎呦,这是我最后一瓶酒了,你都喝光了——得赔,一分不少的赔给我。”
小鱼又来到炖汤的锅边,拿起筷子吃热腾腾的鱼肉。
他这几天都在乘着黄鹤找人,没时间吃东西,渴了只喝一点云中的露水。拿起筷子吃得犹如饿死鬼投胎。
白魄又道:“这是我花五文钱买来的鲤鱼,你吃可以,要付一半的钱。”
小鱼摸着口袋,摸出了一袋银两,看也不看就抛给了白魄。
白魄眉开眼笑地拿了银两出去,再回来时,手上提了几个纸袋和两坛子酒。
小鱼喝完锅里的最后一口汤,将啃得干干净净的鱼骨头扔回锅里。
白魄将锅移到一边,摆上带回来的纸袋和酒,纸袋拆开后,里面都是些下酒的小菜。
小鱼的眼睛好了一些,他看着白魄锃亮的脑袋,还有身上的僧衣,“你去冥府一趟看破红尘了?”
白魄大口吃肉喝酒,道:“那可不,和尚我现在已经遁入空门,不问世事了。”
小鱼:“……你这和尚当的,见了佛祖,也得刮下人家三两银钱不可。”
白魄嘻嘻笑着,摸摸自己的光头不以为意。“我现在真的看破红尘了,以前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干不了,也不想干,就想磋磨一下人生。”
白魄想起一事,问他:“你不是去找你师哥了吗?找到了吗?”
小鱼目光转为黯淡,他闷头喝了一口酒,才道:“找到了,留不住。”
“留不住就留不住吧。”白魄靠坐在船舱上,仰头望着天边的流云,“那老龙在东海边日啖八千人魂,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轮到我们,反正都要一起死了,还纠结那些干什么呢?”
白魄哼着小曲,从船舱里堆积的一堆物件中拿出一个摆弄。
小鱼坐在桌边,抱着个酒坛发愣。
乌篷船随波逐流,经过青石桥地,进入烟雨如画的江南小镇。
“你看,好不好看?”白魄递过来一个东西,差点把小鱼惊得从椅子上弹起来。
白魄递过来的是一个傀儡娃娃,穿着红袄,脚上一双绿鞋,头上还扎着一朵紫花,两边脸蛋红艳艳的,五官歪七扭八。
一个字,就是丑,丑到难以直视,丑到难以形容。
白魄双眼殷殷地等着他的回答,小鱼只好违心道:“还不错。”
白魄喜滋滋的收回傀儡娃娃,爱不释手地抚摸着,“这就是我以后的营生了。”
什么营生?吓人的营生么?小鱼想,这魔修还是死性不改,要靠这法子来害人?
白魄继续道:“我要去演傀儡戏了,尊上,以后再见面,别忘了照顾照顾我的生意。”
“……哦。”小鱼看着白魄手中那索命怨鬼似的傀儡,道,“好志向,比当魔修好。”
白魄笑着继续缝手上的傀儡,“我也这么觉得。”
他可能是以前缝自己的胳膊腿缝出了心得,缝娃娃的动作也做得相当熟练。
一个大名鼎鼎的魔修,去了一趟冥界后不仅出家做了和尚,还要换营生来演傀儡戏,这件事应该从头到尾都透着不对劲。
如果是以前的小鱼,他面上还能维持着不动声色,内里一定好奇得抓心挠肝,总会在话里套几个圈子,让白魄自己讲出来原因才行。
只是现在小鱼倚在船篷上,面色苍白,眼珠定在一个地方动也不动,俨然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也就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些了。
而且岳霖都能入魔,季寒能在人间消失得无踪无影,白魄只不过转了个性子,这又能有什么大不了的。
小鱼望向乌篷船外的天,天色昏暗,仿佛随时都有一场大雨。
他有些疲倦、又有些冷漠的想着,就是这天要塌了,那又算得了什么。
乌篷船在水面上飘飘荡荡,白魄缝好了傀儡娃娃,自己就在那拿着娃娃排练傀儡戏。
他从船里又拿出了一个傀儡娃娃,这个娃娃也同样是丑到惨不忍睹,穿着一身白色的不知是麻袋还是袍子的玩意,
他一手拿着一个娃娃,欢欢喜喜打量了半天,举起之前那个头戴紫花的娃娃说,掐尖了嗓音说:“你说的,你说要对我好的,你可不能骗人啊。”
他又举起左手的傀儡,压低声音说:“我当然不骗人。”
头戴紫花的娃娃双手捂脸,娇羞道:“那好,我其实也早就心悦于你,你可千万不要惹我伤心,惹我伤心了,我的心就要裂开了,我的心要是裂开,那我就活不了了。”
“我要惹你难过,就将自己千刀万剐让你消气!”
“哎呀!你这个呆子!都说了让你不要让我伤心了,你还是这样蠢!”女娃娃生气地跑了。
白魄排演的傀儡戏到此停顿,他呆呆看着手中的两个傀儡,白魄的手慢慢垂下来,挺直的背脊也弯成一把弓的模样。
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就苍老了许多。
小鱼要走了,他从船舱里出来,掷出玉兽,黄鹤翩翩飞舞一圈,落到船前。
白魄笑眯眯地冲他挥手,小鱼也行礼告别,骑到黄鹤背上时,小鱼突然道:“问世间情为何物——”
“问世间情为何物。”白魄将傀儡的头发一缕缕挑平,也说了这么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