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失忆后+番外(120)
小鱼直接哭出了声,“你哄我,你这样子就是在哄我!”
季寒:……
饮恨在此时飞入祠堂,化作沈途的模样后匆匆道:“他来了!”
季寒冷声道:“他进了这栋宅子?”
“这根羽毛拦不住我。”顾鸿影笑吟吟地道,身影已经出现在门外。
“数百年前,东海之畔曾出现一个奇怪的女童,她除了人类形态,还会化作一头金色的鹏鸟,一身修为惊天动地。因为她总是隔数十年才出现一次,而且一直不见老态,凡人便称呼她为岁女。”
顾鸿影的声音从祠堂外传来,他站在门外,不急着进来,反而给他们讲起了一个故事。
“人们筑造了庙宇,给岁女献上了贡品,将岁女供奉起来,希望她能保佑这一方平安,岁女便被凡人当做了神。”
顾鸿影望着那根羽毛,仿佛看到了数百年前拥挤的人群,岁女的轿子从一双双手上经过,轿子上的女孩浑身挂满了璎珞和明珠,一张小脸无悲无喜。
“岁女被供奉在庙宇中,却不愿插手人间的生活。人间妖魔作乱,干她何事。东边烽火连天,那也是凡人自己造的孽。他们要求的财富功名,岁女更是从来没有理睬——你们猜,岁女后来怎么样了?”
祠堂外安静下来,顾鸿影等着他们的回答,小鱼和季寒都没有出声。他们都没有听过岁女这个名字。
“呵呵。”顾鸿影笑道,“他们冲上去,扯下了岁女身上所有的珠宝饰品,而且一根根拔去了岁女的羽毛。岁女在鲜血淋漓中看懂了凡人的贪婪和煎熬,她便将从庙宇中离去,终身没有再入人世。”
顾鸿影目光一转,回到陈氏祠堂中供奉的羽毛上,“那些被拔去的羽毛上都是岁女的愤怒,持有者在短短时日内必然丧命——只有这根羽毛不同,岁女曾受过一户凡人的恩情,那户人家在岁女初入人世时教导过她,岁女便以一根羽毛相赠,这根羽毛上便有着岁女的祝福和念力,这户人家从此便得到一头鲲鹏的庇佑。只要主人家不愿意,那谁也不能踏入他家的门槛。”
他跨进祠堂,望着面前的陈氏先人牌位,以及供奉在前的羽毛,笑道:“我抓到你们了。”
季寒一言不发,抓起一念生便冲过去,连人带刀,化作一道迅捷的黑芒。
小鱼跑到门外,季寒和顾鸿影的争斗已经到了虚空中,两道光芒如两颗流星从空中划过,照得整片天空都是炎炎火光。
两道光芒碰撞后便一闪而逝,这一招已经分出了胜负。
季寒落地时以刀拄地,小鱼刚跑到他身边,季寒就喷出了一口黑血。
发生在小鱼面前的就像是一场梦,他看着季寒倒在地上,胸前是一道贯穿心脏的血痕,他一点点的消失,除了在血水中剩下的一柄黑刀,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季寒……”小鱼在血水中搜寻着季寒,抱起冷冰冰的一念生,想说什么,声音却撕裂了一般,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冷眼看着逐渐走近的顾鸿影,紧紧抱着还沾有血迹的黑刀,眼底再没有丝毫亮光。
顾鸿影虽然没死,但也没好到哪去,季寒一刀斩断了他半截咽喉,若是旁人,现在也该站不起来了。
只是顾鸿影这个怪胎,他竟用手扶着自己的头颅,面具后的一双眼睛还在冷静的思考。
“我不想杀你……”他道,因为喉咙被斩断半截的缘故,本就难听的声音更加嘶哑含糊,“但剑尊对我们重返人世的威胁太大,既然你与他鹣鲽情深,就一同死在此处吧。”
他抬起手,手掌如刀刃般闪出寒光。
小鱼看也没看他,只是抱着一念生,头靠着刀柄上,仿佛还依靠在季寒的肩头。
“若不是时机正巧,我也不想在此夺去你的性命……”顾鸿影道,语气中竟带有一丝不忍。
他抬手要往小鱼劈来时,月色下刀光一闪,伴随着一声愤怒的嘶吼,顾鸿影的脖颈间又中了一刀——
“还我夫君命来!”
顾鸿影猝不及防,被这一刀砍中了脖颈,本就摇摇欲坠的头颅只剩一层薄薄的人皮连接。
他用两指夹住刀刃,慢慢转过身,看向袭击自己的人——竟是一位身躯佝偻的老妇人,没有灵力,身体也不再强健,握着一把磨得锃亮的长刀,恶狠狠地看着他,目光中是恨不得将他扒皮抽筋的恨意。
“老人家,不知你我有何冤仇?”顾鸿影被人拿到架到脖子上,还能不失礼貌的询问来人。
“我是——”老妪刚才那一刀已经用尽了她的气力,她握着长刀呼呼直喘,在讲这句话时用力挺直了腰背,喝道,“陆嫣,陈平之妻!”
顾鸿影顿了一下,方才笑道:“原来是你。”
“你害我丈夫走火入魔,又附在他的身上,世人皆以为我夫君心魔入体,才抛弃家业,一心求仙问道——只有我知道……我的夫君,早就换了一个人,活着的陈平,只是一个占用他躯体的妖邪!”
老妪厉声控诉,声声泣血,颤抖着枯瘦的手臂要摘去他的面具,“你不是陈平!不是!”
老妪摘下顾鸿影的木头面具,狠狠抛到地上,面具下方,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男子面孔。
顾鸿影面具掉落的时候,小鱼木然的眼睛也眨了一下。
陈平,十八年前他师叔引以为挚友的人,小鱼在记忆中见过他们踏枫而去的一幕。
顾鸿影笑了一下,扶着自己的头颅,道:“这套移魂之术天衣无缝,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们的法术再如何高强,改变的只是容貌,我是陈平的枕边人,又如何不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换了一个人?”
老妪跟陈平成亲是在二十多年前,回忆起来,还仿佛如昨日。
少时陈平仗着祖业殷实,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她本不想嫁给陈平,是家人逼迫,才让她无奈嫁到了陈家。
陈平从不是一个好丈夫,他酷爱赛马,一个月里有二十来天是跟他的马匹睡在一起。性子又粗暴耿直,常常被人诓骗,发觉被骗后他就会拿着鞭子四处寻找诓骗自己的人,找到就把人往死里打。
家中的婢女仆从也常遭到陈平的打骂,陈家的下人背地里都瞧不起这个主上,整个平阳城也将他看作笑话。
陈家的基业慢慢被陈平挥霍一空,他豢养的马匹一匹接一匹的卖出,陈家的铺子也一家接一家的转让,到最后只剩下一个祖宅,陈平说,他要钻研咒术卖钱。
陈家的祖上救过岁女,岁女为报答陈家,就给他们留下了一根羽毛。
陈平整日钻研那根羽毛,钻研得走火入魔,直到某一天,他的容貌依旧,但她就是知道,自己丈夫的躯壳里,已经换了一个人。
陈平的变化是在一日一日中产生,他沉迷在术法中,一年中只有几日从房中出来,脾气也变得温和,再没有呵斥过任何人。
那些日子,身为陈平的妻子,她都是生活在日复一日的恐惧与愤恨之中。这种恐惧与怨恨持续了二十多年,一直到今日,她终于将占据自己丈夫身躯的邪魔斩于刀下。
“陈平看我,从来都与看其他人不同。你看我时,就与看其他人没有分别。你就算用上陈平的脸,你也永远不是陈平。你杀了她,还有我为他报仇。躲在他身体里见不得光的你,死了,会有人为你流一滴泪吗?”老妪嘲弄道。
顾鸿影眸色冰冷,说不出一句话来。
“我听到了你们在烟波湖边讲的话,那个人,他愿意为你去死——但是被你亲手杀了吧——”
老妪喉咙里发出一阵咯咯的怪声,顾鸿影捏碎了她的长刀,一块碎片弹回,插进了老人的咽喉。
“你……就是一条……”老妪不顾自己流血的咽喉,目光明亮如刀刃,“一条见不得光的狗!”
她扑上前,用抓着的一块刀刃碎片扎进了顾鸿影的脖子,那颗摇摇欲坠的头颅终于失去最后一点支撑,从顾鸿影的咽喉上滚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