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尊失忆后+番外(109)
谢衍见到季寒,嘴角就不由自主地勾起。
季寒两指捏着他的脸,道:“我是天下第一的大混蛋?”
谢衍人都醉迷糊了,还不忘狡辩,“是白魄说的!看,他说了这句话后,我立马把他打趴下了!”
季寒懒得跟醉鬼计较,还是这样幼稚的一个醉鬼,扔下谢衍后,给阿阮姑娘扔了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阿阮姑娘正在椅子上打着瞌睡,钱袋飞来后下意识抓住,睁开眼时,只看到季寒离去时的一片衣角。
她按按发痛的额角,耳边像是听到了一声声吱呀吱呀的叫声。
谢衍把爬到他肩颈上的虫子抓起来,还在打量这是个什么东西,似是一只玉蝉,只是又叫又扑腾的,明显是个活物,这只玉蝉还有一半的身体是紫色,看上去愈加怪异。
“这是柳梢,一个被我救过的大夫送的,可以识别一切的毒蛊之术。它身体变了颜色,说明我们身边有毒物。”
谢衍喝多了酒,还反应不过来,对还在涮肉的何蛮道:“徒儿,先别吃了,这里可能有毒物。”
何蛮塞了一嘴的肉片,咽也不敢咽,眨巴着眼看她师傅。
“不是这些东西,是季寒身上有。”阿阮姑娘说。她手中的玉蝉还在不停鸣叫,身上的紫色逐渐蔓延,直到整只玉蝉都成了一只紫蝉。
阿阮断言道:“这是毒入肺腑,药石难医了。”
何蛮眨着眼睛,把嘴里的肉咽下去,瞅瞅她师父的脸色,缩着脖子不敢吱声。
谢衍的眼神已经恢复清明,眸子里面黑沉沉的,映着这只紫得发黑的玉蝉。
阿阮又说:“有的毒能作用于人体,有的毒会作用于人心,你觉得他会是哪一种?”
。。。。。。
翌日傍晚,胭脂铺关门后,玉面鬼去熟食店里称了几斤卤肉,去点心铺里买了云片糕和松子糖,又打了坛米酒,两手都拎着沉甸甸的事物走回家去。
他模样好,性格又好,总是斯文带笑,路上有人跟他打招呼,他也不嫌麻烦,笑着一一回应,还掏出糖来,分给了路上见到的几个孩童。
他今日心情很好,季寒每次结束走镖,总会回家歇息几天。他一回来,玉面鬼便会早早关了胭脂铺的门,早点回家给他做饭。
走到一条僻静的小巷中时,玉面鬼缓缓停步,脸上的笑意也一点收起。
巷子里还有不少昨日的雨水,水声滴滴答答,沟渠中的水流哗哗作响,巷子两侧高墙耸立,墙面上爬满了厚重的青苔。
巷子尽头倚着一个人,人怀里还抱着一柄剑。
剑虽未出鞘,但玉面鬼已经感到扑面而来的杀气。
抱剑的人抬起头来,清俊的面容上,那双眼眸从容宁静,悠长如远方的山水,坚实如头顶的青天白昼。
玉面鬼从一开始的心如擂鼓到逐渐平静,强笑道:“谢仙长,我刚打了一些酒,季寒也刚好在家,你要不要跟我回去,一起吃个饭?”
滴答,是檐下的水珠落进了水洼,激起一圈圈的波纹。水面上玉面鬼的身影也随着扭曲变形,墨色的发、白皙的脸……在水中混成一团淋漓的黑白油彩。
谢衍倚墙而立,眉宇间略带思索。
他像在打量自己靴底的一块泥,只是那块不被自己在意的泥里不知何时多了一只蝎子,他才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的脚底。
虽然谢衍什么话也没说,但被他用这样的目光看着,玉面鬼心底已经生出了恨意。
不,这股恨意在他看谢衍的第一面就存在,如同一只恶兽无时无刻不在啃噬着他心头的血肉,只等着哪一日破牢而出,将这碍眼的“仙长”撕咬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巷子周围没有什么人,青牛镇的居民本来就不多,巷子这里又足够偏僻,“刀魔”一事又弄得人心惶惶,天色一暗镇上的居民便闭门不出。
如果能在这里杀了他……如果能在这里杀了这个人……那头恶兽在玉面鬼的心中咆哮。
不……他死了,季寒会难过的……他在意这个人,不管他用了多少毒蛊,季寒还是放不下这个人,他死了,季寒会为他流泪么……那张狠戾的脸,也会因为一个人的死亡而绝望到不成样子吧……所以他更该死!!
玉面鬼的神色一时彷徨,一时狰狞。恶兽在他心内横冲直撞,满腔的妒火让他再也维持不了表面的那层人皮。
水面上,那团混在一起的淋漓墨色也在扭曲、膨胀。一条条墨线从这团影子中飞出,很快就将这条小巷围得密不透风。
玉面鬼那张薄薄的人皮悬挂在一团墨线之中,妖异的眼珠透着殷红。
谢衍看着面前的一团团墨线——其实就是一条条黑色的藤蔓,恍然大悟,“原来你真的是妖物。”
玉面鬼嘶吼一声,漫天藤蔓如同活蛇狂舞,齐齐朝着谢衍扑来。
锃——这是剑刃出鞘的声音,清水似的剑刃上,仍然映着谢衍沉静如远方山水的双眸。
墙头上,何蛮并没有去看下方的剑光血影,而是仰头望着天边铅灰色的乌云。
她下意识拍向自己的腰侧,却拍了个空,这才想起沈途被谢衍拿去应敌了——她师父只有这一把剑,其余的剑都当了买肉,只有这把会口出恶言的魔剑当也当不出去。
拿这一把不趁手的剑去对敌……也不知道师父能不能在日落前搞定。如果能在日落前搞定,那他们说不定还能赶得及去阿阮姑娘那蹭饭。
何蛮面无表情地摸着咕咕作响的肚子想,应该能吧,毕竟她从没见过有妖魔能在他师父手下走过三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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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廊下看雨
季寒从没有午睡的习惯,自从两年前离开华阳门,他就很少能睡得安稳,夜间睡觉也要搁一把武器在枕下。
晚间只要有一丁点动静,哪怕是风过林梢的声响也能把他吵醒。
但自从和玉面鬼一起来了青牛镇,他就睡得好些了。只是睡眠好了,精神却格外疲倦,总有一种怎么也睡不醒的昏沉。
午间他在塌上打了个盹,醒来时已经是傍晚,天边堆积着一层浓厚的铅云,看来晚间又要下雨。
季寒靠着窗棂,面无表情地望着天边的乌云。
玉面鬼选的这处院子地势很高,从窗口望出去,可以一直望到镇子上的高脊飞檐、粉墙黛瓦。
季寒从小生活在北边,后来又是过的居无定所、四处漂流的生活,这还是他第一次在这样一座南方的小镇上居住,屋墙不高,烟雨都带着朦胧。
连他这样连脊背都挺成一柄刀刃的人,也会在江南的细风软雨中恍惚。
瓦片掩映间,季寒好像看到了那条哗哗流淌的河流,河水从一座青石桥下经过,流水奔涌,昼夜不息。
晚间如果下雨,他在桥下会不会受风雨侵扰?
在华阳门时,谢衍就是格外矜贵的性子,唯一受过的苦就是跟季寒在天火城的那几个月。
下雨天谢衍不爱出门,旁人都说他懒散,下雨天才爱窝在屋子里打盹。只有季寒知道,谢衍是不喜欢积水沾湿自己的鞋袜。
他不喜欢雨天脏污的泥水,不喜欢格外鼎沸的人声,不喜欢与人来往的勾心斗角。
虽然谢衍从不会说出来,总是温和带笑的模样,好像对一切都不放在心上,但季寒知道,他不喜欢。
季寒突然冒出这样一个念头,他长这么大,从未受过一丝苦楚,这么多天在桥下风餐露宿,他习不习惯……会不会厌烦?
季寒不能再想,一想到谢衍,他就头痛欲裂,更有一种压都压不住的烦躁。
他不该来这里,好好修他的仙得了,干什么非得来这泥泞遍地的人间滚上一遭。
这些话在季寒心头来回滚过,加深了他心头的三分恶气。他的头也疼得格外厉害,像是有把锯子在脑袋上锯着,要将他的头锯成两半。
头痛欲裂,只要一想到谢衍,他就头痛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