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绿姝(135)
是我哪里做得不对吗?
她说要我忘记洞窟中的事,我都选择不生气了,原谅她了。
可是,
为什么?
为什么啊?
她都说要喜欢我了?
为何要逃,为何要到现在抛下我?
明明该弃的时候没有弃,为何要等到现在?
恍然苦恼之后,钦玉皱眉,一副受到重大打击的模样。
明明宫殿里透进明光,排排烛盏上的火光也是十分亮,可钦玉的瞳仁中好似进不去一丁点的光。
碧绿阴寒。
作者有话说:
过渡章。
第86章
元绿姝在月音观待了五日。
这五日无事发生,一切都显得清静自在。
一抬头,惠风和畅,便见晨曦缭绕白雾,漫山遍野的野花翠竹,沁人心脾。
比起宫里钟鼓馔玉的生活,这无拘无束、安逸平淡的日子更令元绿姝心向神往,在庄重规律的晨钟暮鼓的熏染下,元绿姝犹似闲云野鹤,餐云卧石,心渐渐平静如水。
她眼前只余庄严肃穆,清静无为。
彻底放空了所有懊糟心绪。
昼夜交替,又一日过去。
夜色深沉,残缺玉盘高挂。
元绿姝打开直棂窗,支着自己的下巴,极目仰望天上孤月。
稀薄月光倾泼,洒在元绿姝姣好的面靥上。
此时此刻,元绿姝的神色清冷而又带着一股温柔,少了素日那堆集的漠然疏冷,以及深深的疏离感。
她神情放松,眉目如画,整个人宛若从画里仙境走出来的瑶池仙子,透出平易近人感。
今儿明华过来了,元绿姝、李暮雪和明华多年后再聚在一起,遂相约在月音观的竹林莲池中,瓜果点心一应俱全。
秋意盎然,三人自然少不了要说些私话。
同为女子,这么你一句我一句,说些日常见闻,不知不觉就说到将近傍晚,方才散去。
元绿姝静立,忽而想起今日与明华交谈时说的一句话,“人呐,最重要是要保证自己心情舒畅,顺着自己心走,喜欢什么就去做什么,开开心心的。”
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让元绿姝犹如醍醐灌顶,虽没悟出什么,可元绿姝就是觉着心里舒服了。
她颇为认同。
万籁俱静。
欣赏了一会儿月亮,骤听姜厌细细的呓语声。
元绿姝正要关上直棂窗,岂料下一瞬,有什么东西捂住了她的口鼻。
窗外,淡月清远,蛐蛐鸣唱,如织女速织,树影翩跹,丰盈灵动。
元绿姝的手无力垂落,连声音都未溢出来。
月色隐落,映在窗纸上的黑影消失匿迹。
轻轻“啪”的一声,直棂窗被合上,外面再看不到房间里的一切情景。
.
当元绿姝意识苏醒的时候,她发现自己是躺着的,背后温凉温凉的,周围不断传来丝丝缕缕的阴冷之意,令人寒毛倒竖。
什么都看不到,黑灯瞎火,如临深渊,暗无天日。
此时的处境已不是第一次。
可她还是头一回醒来时视线一片漆黑,无助和惶恐盘桓,她心跳乱了两瞬,眼睫不住上下扇动。
但很快,元绿姝强行令自己迅速冷静下来,聆听周围动静。
四周死寂,没有一点声音发出来。
好像暗室只有她一个人。
元绿姝听到自己清晰的呼吸声,她试着动了动手指,有气力。
元绿姝遂慢慢直起身,然后上下抬起头,依旧看不到任何东西,黑漆漆。
她忍不住蜷缩手指。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近在咫尺的轻笑。
笑音愉悦兴奋,突兀而诡异。
元绿姝被吓了一跳,半晌缓过神来,手指发白,她侧首,循声看去——
然后她扯下覆在自己眼睛上的黑布。
当黑布脱离眼睛的那一刻,亮光刺进来,元绿姝下意识眯了眯眼。
再睁开双目时,元绿姝的视线之内就闯进钦玉半张白到病态的脸,以及一只弯起的长眸。
瞳仁一如既往的深翠,好似发出绿森森的冷火,眸底映出她的倒影,冷火包裹住她全身,严严实实,让她无处可逃。
“姐姐,你终于醒了。”又是这一句话。
钦玉双手交叉,伏在床上,下巴抵在手臂上,抬眸静静看着元绿姝。
一抹红光打在钦玉兴奋的脸上,诡谲莫测,他右耳上的蛇饰晃动,发出五彩斑斓的光芒,那一对宝石蛇瞳,分外惹眼。
元绿姝眼神一晃,紧张的心绷了又松,松了又绷起来,最后吸了一口凉气。
钦玉还对着元绿姝笑,笑意盈盈。
二人对视沉默足足持续三息工夫。
“姜钦玉,你......又不由分说将我掳来作甚?”元绿姝咬着字说。
“嘘。”钦玉做嘘声手势,“姐姐,莫要说话。”
话音未落,钦玉直起身,飞速点了元绿姝的穴道,旋即就将床上的元绿姝抱起来往前走。
元绿姝动弹不了,还是竭力保持冷静,努力劝说钦玉:“你做什么?给我解开,姜钦玉。”
“姐姐,别说话,或者小声点。”钦玉提醒。
“你先解开我。”元绿姝说话的同时也看清适才躺下的床。
是一块形状极为匀称的玉石床,色泽鲜亮,温润细腻,像浸在水中一般,颜色清绿剔透,美轮美奂。
再开眼帘——
眼界之中的三面皆是墙,地上有摆放整齐的箱笼,墙顶悬挂一盏又一盏玲珑血红的灯笼,小巧的灯笼发出猩红的光。
暗室不透风,可红灯笼却在摇晃,散出古怪的声响。
元绿姝心里隐隐发憷。
“不要。”踱步几许,钦玉将元绿姝放下,将元绿姝抱在怀中,一同慢慢坐在铺上茵褥的席上。
“姜钦玉,我以太后的名义勒令你解开我的穴道,放开我。”元绿姝冷声道。
钦玉没有回,只是贴心地捋了捋元绿姝鬓角微微散乱的发丝,再转动她的腰肢,令她朝正面坐好。
元绿姝如同一个精致漂亮的瓷娃娃,任钦玉摆布,被迫坐在他腿上,被他困在臂弯中,像一只困兽空做无用挣扎。
“姐姐,你看这里。”钦玉眨眨眼,下巴在元绿姝肩上来回轻蹭,像黏人的猫儿在撒娇卖乖。
他的面颊覆上不易察觉的薄粉色,耳环坠在元绿姝的锁骨处,冰凉一片。
元绿姝嘴唇发凉,被迫看向正面。
室内光线如火,在元绿姝面前伫立一块很大的龙凤镜,还有一个低足梳妆台,梳妆台前,摆设各式各样的妆奁,整齐划一。
妆奁外表雕刻精美,一看便知盒子里装的是首饰水粉等。
妆台边缘还有一把木梳。
紧接着元绿姝目光转上,看到了镜子中的另一个自己和另一个钦玉。
两人穿的是同一件红色的衣裳,是女子衣物。
钦玉梳好合适的低髻,而元绿姝则披着一头泼墨似的乌发。
镜子中的两人红衣胜火,衣料互叠,肢体相交,举止亲密,宛若一对关系甚好的姊妹,好到不分彼此。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姐姐,你看,我脖子上的伤全好了,我现在可好看?”钦玉睁大眼睛问,略热的吐息拂过她的颈项。
元绿姝撇开眼,莫名喉咙发紧,生出一种几乎窒息的错觉。
错觉刚过,元绿姝在镜缘边看到了倒映在里面的红灯笼。
它在冲元绿姝晃。
元绿姝瞧清了灯笼侧边凹陷下去的窟窿和崎岖不平的灯笼面。
红影重重,犹如森森鬼火。
元绿姝心一颤。
灯笼仿佛活过来了,朝看向它的元绿姝露出一个瘆人的笑。
光线并不明亮,满室被阴森森的红光笼罩,红光如绸,肆意舞动。
圆灯笼、窟窿、不平的灯笼面、笑容以及聚集红光,渐渐叫元绿姝有些熟悉。
它们全都出现在一盏灯笼上,块块相拼,构成了一张脸,一张没有皮没有肉的骷髅脸。
元绿姝幡然醒悟,原来那不是红灯笼,而是一个又一个的人头,被挖空涂上红色颜料做成灯笼的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