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夫君他眼盲(64)
施玉儿抿了抿唇,将沈临川的手拉住,将他拉到墙旁,哽咽道:“我们肯定不能一起逃走的,他若是抓到你,怕是恨不能将你的命都夺了,你先翻墙跑,去找叔祖,或者、或者去找知府大人,他总归是要来管一管的。”
“若你看不见路,便四处问一问,”她一抹泪,语气里满是决绝,“林子耀他起码不会要了我的命,你快走!”
墙不高,不过一丈,踩在椅子上沈临川便能轻松翻过墙头。
“我不走,”沈临川将她的手抓住,眉目中满是镇定,安抚她道:“别怕,我陪着你。”
他总是这般出人意料的镇定,好似真的什么都不怕一般,施玉儿不明白他为什么如此无惧,难道他是觉得林子耀是什么圣贤人么?
“我不会将你一人丢在此处,”沈临川抬手将她脸颊上的泪擦去,温声道:“少哭一些,仔细脸哭花了。”
他的指腹在湿润柔软的面颊之上轻抚,然后俯下身亲了亲施玉儿的额间,柔声说道:“若是将你一人丢在此处,你若有什么意外,那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安心。”
院门已经被敲响,来者不善。
施玉儿见他如此,一咬牙,说道:“这是你说的,你放心,就算你被打残废了,我也会陪着你的!”
“好,”沈临川顿了顿,继续说道:“若是我毫发无伤,那你答应我一个要求。”
“只要你能做到,那我什么都答应你。”
施玉儿抬眼看他,见他面上风轻云淡,她的心中惧意也消散许多,清亮的目里多了一分就俩她自己也未曾察觉到的依赖与信任。
林子耀显然是没打算在她面前保留什么风度,院门被砸开了,首先进来的是那个车夫,方才隔得远的缘故,施玉儿并未看清楚,现在再看,这车夫生的面容凶恶,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
而后面跟着进来的林子耀比从前更是多了一分张狂,身上的那两分儒雅也无影无踪,在目光望过来时只剩下疯狂和强烈的恨意。
“哭什么?”林子耀一挥手,车夫便将门重新合好,他上下打量着施玉儿的面庞,嘲道:“莫不是被我吓哭了?”
“我不过是来看看你,你何必表现出如此,我心中到底还是在乎你的,”他在凳子上坐下,颇有些趣味的看着眼前的两人,嘴中咂道:“我从前给过你机会,只是你不要,如今我也不再惯着你,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抛下这个瞎子,给我做外室,我保你衣食无忧,二……”
他的眸里涌现出一丝狠辣,“二便是,我杀了这个瞎子,再将你卖到妓院,千人骑万人睡,你选一个。”
施玉儿听得心头一颤,沈临川拥着她的臂也收紧了一些,给她支撑。
“按我朝律法,无故伤人者判处五年牢狱,”他淡淡启唇,说道:“拐卖他人者十年,无故杀人者,偿命。”
“不知林公子竟然如此本领通天,就连我朝律法都不放在眼里。”
“律法?”林子耀哈哈大笑,狂傲不已,“在这个地方,天高皇帝远,就算我杀了你又怎么样,我告诉你!就算是知府也管不了我!我是举人,入庭可不跪,就算是知府,得罪了我都要仔细想一想后果!”
他到底还是太狂了一些,以为空有一个举人名号便是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却殊不知什么叫青天高,黄地厚。
林子耀前几次被沈临川打怕了,故而今日特地带了一个人过来,此人方从牢里出来没多久,手底下做过的脏事不少,就算是杀个人,怕也是绰绰有余。
“去!”林子耀大喝一声,“给我把这个瞎子杀了!”
施玉儿被沈临川护在了身后,她看见沈临川摸到自己平时用来铲雪的雪锹,侧着耳朵仔细听着来人的脚步声,可是此时是在白天,院子的门外不知何时又聚起了一大群人,皆是这个巷子里的住户,他们在外嘀嘀咕咕地不知道说着什么,没有一个人人愿意来帮一帮院子里的弱女子和一个瞎子。
施玉儿不能拖累沈临川,她见到那车夫从胸口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来,顿时便有众人倒吸凉气的声音响起。
见那匕首往沈临川的身上刺去,她不禁大喊道:“小心左边!”
沈临川的反应很迅速,几乎在话落的那一瞬,他便挥着铁锹往左边扫去,他的动作实在是犀利,那车夫后退了两步,目光又盯上施玉儿,两眼露凶光。
院外的王嫂子脱身不得,她焦急的不得了,只能让素环偷偷溜出去找知府报官,小孩儿脚程快,她不放心,给了素环一串铜板,让她租车去,快去快回,越快越好。
就像是在看戏一般,院外人发出的声音严重影响了沈临川的判断,他好几次都险些被车夫的匕首划伤,偏生此时那林子耀还捡起一旁的木棍,想要偷袭。
施玉儿抱起旁边的一个小凳子,心下一急,便往林子耀砸去,喊道:“杀人了!没天理了!”
兴许是被她的声音吓到,院外人左右张望了一眼,有些胆小的怕惹事,便先散去,有几个青壮年想要进来帮忙,却被自家媳妇老娘一把拉住,嘴努了努门口的马车,示意他们别瞎管闲事,方才那吴婶子的腿都被压断了。
林子耀气急败坏,一把扯住施玉儿的肩便将她往地上按去,他掐着施玉儿的颈骂道:“我杀了你这个贱人!”
沈临川听见声音,顾不得车夫,忙往施玉儿这边赶来,情急之中,他的手臂被划伤,霎时间便有血涌了出来。
就在施玉儿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林子耀后脑中了一铁锹,被打晕了过去,后脑鲜血直流。
施玉儿刚支起身子,便见到车夫的刀又刺来,沈临川迅速转身,将车夫的刀拍在了地面。
见到林子耀不省人事,脑后的血流了一地,那车夫也慌了似的,他不想和林子耀的死扯上什么关系,于是也不管他,从院门处冲了出去。
出去时还割断了马的绳子,将马牵走了。
现在的确是杀了人,只是杀人的人却变成了沈临川与施玉儿。
院外人面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神情,只有少数几人脸上浮现出担忧。
施玉儿看着林子耀此番模样,也是怕的不行,但是心中更多的是庆幸,此时倒在地上的人不是沈临川或者她。
就在院内刚安定下来,便有一大群兵官将院子围了起来,门外的人也一个都逃不了,只能守在那儿,他们见到知府老爷像是自家失了火一般跑来,就连帽子都跑掉了,一步也不歇,推开门便冲了进去。
“沈相、沈夫子,您可还好?”
王碾累的上气不接下气,天晓得当他听见沈相家院子里出了这么一遭事儿的时候心里多慌张,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敢杀人,这不是明摆着告诉沈相他治理不严么?
而院外的众人看见知府大人竟然对这个新搬来的瞎子如此客气之时一个个眼睛都快掉到了地上,只有王嫂子松了一口气,眼见兵官开始赶人,便带着自家闺女儿回去了。
沈临川的手臂上还在往外汩汩冒着鲜血,他寒声说道:“方才还有一帮凶逃出,你速速遣人去追,至于此人无故伤人还欲取人性命,知府大人觉得该如何罚他?”
王碾擦了擦额上的冷汗,他看了一眼地上的人,顿时便‘咦’道:“这、这不是施吏目的侄子林举人么?”
施玉儿听他如此说,以为他要护着林子耀,忙说道:“知府大人,此人虽有个举人名号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人,他简直是丧尽天良,若不是我夫君身手矫健,只怕此时早就命丧刀下,还请知府大人为我们夫妇做主!”
话落,她便要跪,王碾忙将她扶住,颤声说道:“跪不得跪不得,你们是受害人,本官自然会替你们伸冤,你若是跪了,倒是叫我汗颜!”
他可不敢受施玉儿的跪,若是今日受了,那他在沈相面前跪十次都不够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