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夫君他眼盲(62)
过了一会儿,他将怀中人松开,默默起身只着单衣走到院外,过了约莫半个时辰,才夹着一身雪回屋。
十二月十六,天光晴朗。
施玉儿今日醒的很早,她醒时往身侧看了一眼,却发现有个圆滚滚的小娃娃睡在自己的枕侧,身上热乎乎的,她一惊,忙坐起身来,仔细一看,原来是玉麟。
小奶娃娃睡得脸颊通红,小嘴无意识的咂着,鼻间发出轻轻的奶哼声,好似下一刻就要哭出来一般。
施玉儿笑了笑,将他抱在怀里抱了一会儿,然后才穿衣下床洗漱。
玉蝉在院子里堆雪人,见她出来,忙喊道:“师娘好!”
施玉儿见那雪人堆的小小的一个,还有鼻子有眼的插着一根胡萝卜在鼻子上,她不禁嫣然一笑,摸了摸玉蝉的头,问道:“今日怎么来玩儿了?”
“是、是玉麟,他吵着要来……”玉蝉有些脸红,不打算说是自家爹为了和沈夫子套近乎将玉麟和他送过来的,于是支支吾吾地说道:“二弟和娘亲去了外祖家,我不放心三弟一个人过来,我就陪着他来了。”
这个理由有些牵强,玉麟来时就连睡都没睡醒,他爹将他们俩丢在这儿就跑没影儿了,还是沈夫子说把玉麟放过去和师娘一块儿睡,将他们留在了这儿。
其实他始终不太明白,沈夫子究竟是有多好的学问,为何爹娘都如此尊敬他,难道这就是所谓的隐士高人么?
他小小的脑袋始终想不明白,索性也不再想。
“原来是这样,”施玉儿点了点头,左右望了一圈,没见到沈临川,于是问道:“你可有见到你沈夫子在哪儿?”
“沈夫子好像出去了。”
闻言,施玉儿也不再问,而是望了眼天色,拿了包糕点出来给玉蝉吃,然后去给几人做饭。
斜桥巷旁,柳树下。
王碾将手中的信件一一过目,然后面色严峻地说道:“下官竟不知有此事,他们实在是胆大包天!”
他的心中有些惴惴不安,虽说他和眼前人已经相识一段时日,但如今再看,便觉得京中传闻果然不假,沈相当真是白鹤般的人物,且不假辞色,就算是来了此处,也将济州的一些事查的干干净净。
沈临川站在他的面前,面色平淡,不似他那般激动,启唇轻声道:“前几年边关战乱,中原内也不安定,不少地方官员趁着动荡做拐卖的勾当,我原以为这两年会好许多,但到了此地才发觉,济州这一个小小的地方竟然私底下也如此藏污纳垢。”
闻言,王碾的额上霎时间冒出冷汗来,他新上任不过半年,对此事亦是不了解,可眼前人却是上位许久,上位者看不清底下的污垢,他身处此地,竟然也不能看个明白,实在是有愧。
“不过我并不会苛责于你,”沈临川微微转身,面对着结冰的河面,道:“只是现在曹通判以及曹侍郎那一伙人我已经出手替你除去,若是之后你再不能将这些问题解决,你也没必要再在这个位置待下去了,明年春闱之后自然会有人来替你。”
他的发上落了白雪,一如他周身的气度一般冷峻,沈临川垂在袖间的手轻拈着里衣的衣袖,上边有施玉儿给他绣的青竹,小小的一颗,就在袖口。
“下官明白。”
王碾将看过的信件用火折子烧成灰烬,待到灰烬都散得无影无踪,才又沉声道:“只是大人,您在此地已经待了许久,若是再不归京,怕是皇上那儿……”
沈临川微微摇头,知晓他要说什么,薄唇轻启,“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如现在一般事事帮他处理周全。”
“是,”王碾并不敢再多说,他收到宫中消息时亦是左右为难,皇上连下急诏让沈相归京,可若是沈相不愿,便没有任何人敢强迫他,“下官明白了。”
话落,二人便分道而行。
沈临川刚进院子,便听见有幼儿啼哭不止,他额上青筋一跳,突然想起来自己家里还有两个孩子。
施玉儿将玉麟抱在怀里哄着,眼见着厨房菜要烧糊了,便将他塞到沈临川怀里,可玉麟却是抱着她的脖子不松手,闭着眼睛哭道:“娘亲抱抱、娘亲抱……”
他哭的面红耳赤,玉蝉低声说道:“三弟应该是要吃奶了。”
三岁的娃娃还没断奶?
沈临川在玉麟的屁股上轻拍了两下,然后对施玉儿说道:“你先去厨房吧,我抱着他。”
施玉儿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一眼,然后小步跑进了厨房。
玉麟此时却是老实了下来,他眨着一双泪汪汪的大眼瞅着抱着自己的人,忽然间不敢再闹,而是瘪着小嘴将眼泪擦到他的肩上,然后开始咬自己的小肉手。
他似乎委屈极了,不一会儿就开始抓沈临川的头发,小小声音说道:“玉麟饿饿。”
沈临川将他的手拿下来,让他背靠着自己坐在腿上,答道:“饿了吃饭。”
“吃奶,”玉麟又是抹眼泪,将自己足上的罗袜一把扯下,丢到玉蝉身上,哭道:“师娘抱抱……”
玉蝉从屋内将他的鞋子拿出来,替他将鞋穿上,然后玉麟就迫不及待从沈临川腿上滑了下去,一步三摔直奔施玉儿的方向。
沈临川深吸一口气,决定下次好好和王碾说一下,他虽然眼瞎,却还不至于分不清三岁和六岁的区别。
厨房里煮着鱼汤,施玉儿正在炒锅里的菜,见他来,于是将一旁放在凉水里的鸡蛋拿出来,剥好后放到玉麟的手里,摸了摸他的小脸蛋说道:“玉麟乖,去外面找沈夫子和哥哥玩儿,师娘做饭呢。”
玉麟在鸡蛋上咬了一大口,然后坐到平时沈临川烧火的板凳上开始烤火,说什么都不愿意出去。
沈临川被抢了坐的地方,走到厨房来只能站在一旁,于是他一把将玉麟抱起来,抱着他一起坐在凳子上烧火,只是玉麟却是左右扭来扭去,不一会儿又哭出了声,泪珠子乱掉,施玉儿抱着他哄了一会儿,然后对沈临川说道:“你先出去坐着,把孩子都吓到了。”
“……”沈临川默默拿起放在角落的雪锹开始铲雪,薄唇紧抿,面上满是不悦。
等到午饭后,过了差不多一个时辰,王碾才终于派人来将玉蝉和玉麟接走。
施玉儿无事可做,便打算在玉蝉堆的小雪人旁边再堆个大的雪人,一起站在院子里。
正好沈临川还在铲雪,她便蹲在一旁捏雪球。
“你在做什么?”
施玉儿答道:“堆雪人。”
沈临川将手中的铁锹放下,有些不赞同地说道:“你的手上还没好,不能碰雪,否则会生冻疮。”
“哪有那么娇弱,”施玉儿望了眼自己手上淡淡的疤痕,不由得说道:“你那祛疤药还是很好用的,我的手几乎快好的差不多了,我就堆这一次,之后就不碰了。”
沈临川走到她的身边,蹲下身来握了一下她的手,然后轻声道:“手太凉了。”
他突如其来的举止让施玉儿吓了一跳,她面上升起一些热意,将手颇有些不自在地在衣上擦了擦,然后说道:“你别和我套近乎,也不要随便碰我!”
“不碰,”沈临川很是乖巧点头,“我只是关心你罢了。”
施玉儿忍不住横了他一眼,俩人八字没一撇,怎么他这么多歪心思。
她往旁边挪了几步,想离沈临川远一些,却不料一脚踩到自己放在一旁的胡萝卜上,顿时便往雪地里栽去。
她先伸出手,结果两只手臂从雪里扎了进去,雪堆的很厚,她半个身子都陷入,冰凉的触感还未刺到骨子里,便有一双手掐着她的腰将她拉了出来。
施玉儿轻呼了一声,下意识地扶住那双手臂,睫上的雪落到眼里,她的眼前顿时白茫茫一片,看不清眼前。
沈临川伸出手捧住她的脸颊,摸索着将她鼻尖和额发上的雪拂去,他的手暖暖的,施玉儿的脸被他几乎完全笼罩住,他的指上的温度一点一点的带着她回温。